那狼就只剩下了皮毛和骨頭。
當然,平時很難發現狼的蹤跡,更多受連累的是兔子之類,它們都死在飢腸轆轆的細狗牙齒下。
但是,他經常可以找到狼窩。
他堅決不讓細狗吃狼崽。
開始的時候,有的細狗朝狼崽撲,當場被他用槍放倒了。
其它的狗再也不敢了。
他用鋒利的剁骨菜刀,剁狼崽。
他開始總是剁狼崽的四個爪子,接著剁四肢,再接著剁尾巴,最後剁腦袋……
狼崽在慘叫,狼崽的叫聲像小孩。
穆萬江把一條條狼崽分解之後,再把那些屍塊組裝在一起,很完整地擺在狼窩旁,然後帶著細狗離開。
半年多,他親手剁了幾十條狼崽。
張彩雲的死是真事。
她死於一九七二年夏。
她連屍身都沒留下,只剩下頭髮。
她生前,我沒有見過她。我去我奶家的時候,她已經死半年了。
關於她慘死的描寫是我的想象。
真實情況應該比我的想象還要恐怖。
當時,幾十條狼包圍駕駛室的情形,張彩雲臨死之前的心理……
沒經歷過的人誰都想象不出來。
不過下面是我親身經歷的。
那記憶已深深刻在我的腦子裡,一輩子都忘不掉。
那天,我姐領我去草甸子上挖草藥,回我奶家的時候,天黑了。
黑壓壓的草甸子像我奶家的房子,是圓的,根本沒有方向。
我們迷路了。
我姐抓著我的手,跌跌撞撞在草甸子上奔走,我們的心裡無比驚恐。
我的心裡一直想著那飢餓的狼群,想著那隻剩下毛髮的張彩雲,想著那一條條被剁碎的狼崽……
起風了,風遠遠地在嚎叫。像女人在哭。
真的有女人在漆黑的草甸子上哭!
我和我姐幾乎是同時感覺到了那是女人的哭聲。
她一下抱緊了我。
或者是她先聽見的,她觸電一樣抱緊了我,而她的驚怵使我確定了那就是女人的哭聲。
我姐的身體很涼,我能感覺到她在劇烈地抖。
那哭聲裹挾在浩浩蕩蕩的風聲裡,斷斷續續。
實際上,那不是哭,是嚎,是沒有淚水滋潤的乾嚎。聲調悠長,焦枯、慘烈,令人毛骨悚然。
就像一個人被活活扒了皮一樣。
我也怕極了,但是我竟一點都不抖。
我相信如果我是跟著父親,不會這樣怕。
我姐太脆弱了,太單薄了,她哭起來。
想想,她當時也不過十九歲。
我家那裡說的都是虛歲,實際上,她只有十八週歲啊。
她的哭擾亂了我的聽覺,我聽不清那女人的哭聲了。
七歲的我就有一種男子漢的氣勢,我說:“姐,有我呢,你別哭。”
這一說,我姐抱住我的頭,哭得更厲害了。
那女人的哭聲時遠時近,時隱時現。
我拉著我姐的手:“走啊!”
實際上,當時我們已經接近20號屯子了,只是因為太晚了,屯子裡家家戶戶都睡了,沒有一盞燈火,我們就找不著了。
那時候,我們已經看見了屯子的輪廓。
我的眼睛不自覺地瞟向屯子頭的一棵孤樹。
就像對廂房的感覺一樣,我同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