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3 / 4)

小說:動物兇猛 作者:津鴻一瞥

我甚至躺在陌生人家的床上睡著了,直到中午下班,樓道里響起人語和腳步聲才匆匆離去。

我有把握不會彼人擒住,那時人們在上班時間從不溜號,而且因為幾乎不丟失什麼東西,也沒引起人們的警惕。

我走前有時還替過於邋遢的人家打掃一下房間,把未來得及的疊的被子疊好。我的文學想象力就是在那時得到培養的。

在這片樓區的旁邊還有一片屬於少數民族的回民聚居的平房,我從不去那兒。我的故事總是在夏天開始的。夏天在我看來是個危險的季節,炎熱的天氣使人群比其他季節裸露得多,因此很難掩飾慾望。那天下午,教師在課堂上講巴黎公社的偉大意義以及梯也爾的為人全班同學都昏昏欲睡,強撐著瞪大眼睛聽教師講課,至今我回想學生時代,最不堪回首的就是夏天下午的第一堂課,你只想自覺也偏要喋喋不休。那些年夏天兩點到三點傳授的知識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可能因此錯過了人生最關鍵的點化,以至如今精神空虛。

為了不使自己當眾睡著,我在第二堂課離開了教室。

我溜出了校門,頂著烈日穿過樓群間的空地,鑽進了一幢幽暗陰涼的樓內。

樓內很靜,每層緊閉的房門裡鐘錶走動的“嘀嗒”聲清晰可聞。我開了幾家門走進去,發覺這些人家我光臨過,便覺索然無味。我開啟了這幢樓頂層的一家房門,走了進去。這家主人的勤謹和清潔使我很有好感。簡樸的傢俱陳設井井有條,水泥地板擦得一塵不染光滑如鏡,所有的玻璃器皿熠熠閃爍;牆壁不像大多數人家那樣烏黑、灰泥剝落,而是刷了一層淡綠的油漆,這在當時是很奢侈的。牆上沒有掛偉大領袖的畫像而是用鏡框鑲接了一幅黑白色調的杭州絲繡風景,上面是月光下浩渺的波光透透的湖水,一葉小舟,舟上有一個模糊的古代服飾的人影,一側繡有一句古詩:玉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我很小便很讚賞人們在窘境下的從容不迫和怡然自得。

這是一套兩居室的單元,我先進去的那間擺著一張大桌,摞著幾隻樟木箱,床頭還有一幅梳著五十年代髮式的年輕男女的合影,顯然這是男女主人的臥室。

另一間房子虛掩著門,我推門進去,發現是少女的閨房。單人床上捕著一條金魚戲水圖案的粉色床單,床下有一雙紅色的塑膠拖鞋,牆上斜掛著一把戴布套的琵琶,靠窗有一張桌子和一個竹書架,書架上插著一些陳舊發黃的書,這時我看到了她。我不記得當時房內是否確有一種使人痴迷的馥郁香氣,印象裡是有的,她在一幅銀框的有機玻璃相架內笑吟吟的望著我,香氣從她那個方向的某個角落裡逸放出來。她十分鮮豔,以至使我明知道那畫面上沒有花仍有睹視花叢的感覺。我有清楚的印象她穿的是泳裝,雖然此事她後來一再否認,說她穿的只不過是條普通的花布連衣裙,而且在我得到那張照片後也證實了這一點,但我還是無法抹煞我的第一印象。為什麼我會對她的肩膀、大腿及其面板潤澤有如此切膚的感受?難道不是隻有在夏日的海灘上的陽光下才會造成如此奪目、對比鮮明、高畫質晰度的強烈效果?

現在想來,地當時的姿態不是很自然,頗帶幾分賣弄和搔首弄姿,就像那些電影小明星在畫上上常乾的那樣。

但當時我就把這種淺薄和庸俗視為美!為最拙劣的搔首弄姿傾倒,醉心,著迷,喪魂失魄!

除了偉大領袖毛主席和他最親密的戰友們,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的具有逼真效果的彩色照片。

即便有理智的框定和事實的印證,在想象中我仍情不自禁地把那張標準尺寸的彩色照片放大到大幅廣告畫的程度,以突出當我第一眼看到她時受到的震撼和衝擊。

黃昏,我才從那幢樓裡怏怏不樂地出來,與下班下學回來的大人小孩擦肩而過,我們班的一位也住在這幢樓裡的女同學看到我從樓裡出來,停住腳若有所思地望著我。

那個黃昏,我已然喪失了對外部世界的正常反應,視野有多大,她的形象便有多大;想象力有多豐富,她的神情就有多少種暗示。在我們這個地處溫帶、其居民的飲食結構又是以食草為主的城市,本民族的女孩子發育都很晚。與我同齡的女孩大都身材單薄、面帶菜色,除了頭髮長短不同和衣式的細微區別,她們並不具有特點。從民國男人們剪了辮子後發她們便繼承了這一惹人嘲笑的髮式,這也是幾年後當一些男人重新留起長髮而女孩們紛紛解開辮子引得社會輿論大譁的原因之一——道學家們認為好民們失去了惟一的女性特徵。

這情勢使我既純潔又脆弱。

當然我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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