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啊打我啊!”
“你以為我不敢嗎?”
反正不管這兩個活寶怎麼鬧,我們的車是一往直前地朝城西的桃葉灣而去。
疑點重重的“花月佳期”,就在這塊我幾乎不怎麼去的地區。不去不是因為那裡偏僻,而是嫌那裡太亂太吵。桃葉灣算是最靠近市中心的商業繁華區,最大的服裝批發市場與各種亂七八糟的店鋪都擠在那塊巴掌大的“黃金地段”裡,舊得快看不出本來面目的桃葉大廈裡,裝滿了買不起新房的居民與租不起好寫字樓的公司。葵顏說,這間婚介所,就在桃葉大廈23樓的最左邊,隔壁是個賣二手手機的公司。
灰塵與油漬遍佈的大堂裡,我幾乎無法從旁邊的灰鏡牆裡看清我們五個人的輪廓。太久無人清潔了,儘管桃葉大廈裡最不缺的就是人。
我將睡眠中的永歡交給趙公子跟紙片兒看管,甲乙懶洋洋地不想來,被我惡狠狠地拽進了車裡。咱們誰都可以不來,他甲乙必須來。為什麼?嘿嘿,以防萬一。
來來往往的人匆匆從我們身旁走過,有的抱著厚重的紙箱,有的拖著塞滿廉價服裝的編織袋,有的推著裝著盒飯的小車……一身骯髒的雞窩頭婦女跟在盒飯車後頭喊:“我買兩盒怎麼就不能便宜兩塊錢?”
桃葉大廈裡的人,從早到晚都要為餬口而奔忙。所以,我覺得花月佳期選在這裡開業時在令人費解。既然生意都做到能擠垮同行的境界,怎麼捨不得找個環境清幽高尚的地方?好歹也是掛月老名字替人牽線做媒,生生搞得像逛菜市場似的。
狹窄破爛的電梯裡,按鈕上的數字都被摸得模糊了,九厥看了半天才選中23樓。正要關門時,一隻不太乾淨的手突然伸進來擋住電梯門,隨著一股濃濃的燒肉味,剛剛那個買盒飯的婦女匆匆跳進來,跟我們到同一樓。
短短十幾秒中,婦人根本都不瞄我們一眼,自顧自蹲在電梯角落裡,麻利地把一個盒飯裡的燒肉全部撥到另一個盒飯裡。
直到電梯門開啟,我禮貌地讓她先出門時,才聽到她模糊地說了一句,衣裳真好看啊。
是在說我嗎?!
今天我沒有穿那件標誌性的旗袍,刻意換了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色羊絨長大衣,如果這樣都被稱讚,我應該很高興。
我目送婦人走向23樓的C號。
這層樓只有ABC三個房間,呈品字形佈局。C號的大門還是最老式的推拉防盜門,只關了一半,裡頭的木門大開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歪著脖子坐在緊靠防盜門的小椅子上,鼻樑上架著只有盲人才會戴的墨鏡,嘴角還流了一縷口水。婦人的腳步離他還很遠,他就像直到了她的到來,很歡喜地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今天吃紅燒肉哦!”婦人晃了晃手裡的塑膠袋,笑嘻嘻地對男人說,“老闆是好人,多給一倍的肉也不加錢。”
經過她門前時,我刻意放慢了腳步,看到她攙扶著這個男人往裡屋走。當她察覺到有人在背後觀望時,她回頭看了我一眼,這回來拉上了防盜門,謝絕參觀。
如葵顏所說,B號是個掛著某某通訊牌子的小公司,租用這種破爛民居能比寫字樓便宜太多,公司大門緊閉,門上貼滿了水電氣費催繳單。
當最裡頭的A號,也是門庭最大的一間呈現在我們面前時,第一個吸引到我的,就是貼在大門口的一副對聯——
上聯:天長地久滴水穿石
下聯:海枯石爛飛蛾撲火
狠批:花月假期
字是平庸的,不似名家之手,倒像那些個練了幾天字便等不及要出來賣弄的練習品。
由古至今,搞婚介的地方我多少見過,不論哪裡的標語,都不會像眼前這副,分明只是尋常的詞語組合,不高明也不出彩,可就是無端端讓我覺得“重”,輕鬆的心情都被什麼壓住了似的。
一個婚介所,不論哪個細節,都該喜氣盈盈的不是嗎?
區區一副對聯,已讓我隱隱不適。
短暫的商議結果是,我跟敖熾還有甲乙先進去瞅瞅,葵顏跟九厥在外等訊息。原因一,葵顏是老面孔,進去也是被人再趕出來。原因二,如果永歡是這裡的客戶,再考慮到她跟九厥手上相連的暗影,九厥暫時不要露面。萬一裡頭髮生什麼意外,外頭也有個照應。
“記住,我們現在是同事,三個單身大齡青年,相約一起來找物件!”摁響門鈴之前,我再次提醒身邊的兩個男人。
“我不想進去。”甲乙打哈欠,“我勸你們也別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