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間,一堆零件在她手中魔術般組合成了一把完整的手槍。槍口,冰涼地抵在九厥的額頭上。
“不論你是不是他派來的,不論你與他是否真是所謂的密友。我要見的人不是你。”她的眸子,在槍管後閃亮。
“你已經第二次拿槍指著我了,夠了啊,我也有自尊的!”九厥故作生氣狀,拿手指將額頭的槍管撥開,“拿上給你的支票與書包,去學校裡,在各種考試裡稱王稱霸,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看小男神給你的請書,升學,工作,與相愛的人結婚生子。這才是你的生活。”
手槍在King的掌中嫻熟地轉了一圈插進了槍套裡
見她不說話,九厥蹲到她面前:“不妨相信我一次?!”
她笑笑,撩了撩頭髮:“我能活到現在,恰恰是因為不給予這個世界任何信任。尤其是,陌生人。”
九厥愣了愣,屋內一片沉寂。
半晌,他才抱頭大喊,“老橋啊老橋,看你給我找了個多高難的差事!”
King看也不看他,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九厥轉過身,突然說:“你能活到現在,不是因為不信任這個世界。而是在你命在旦夕的那一刻,恰恰是一個陌生人,將你自死神手裡拉了回來。”
聞言,她神色驟變。
九厥又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你知道判官的真名叫什麼嗎?”
King的眼中,閃過一簇火花。
“判官與我,都來自同一個國度。”
4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二場雪了,深夜裡的雪花落在永不結冰的河水上,悠悠流向遠方。
半個時辰前,她自河畔邊那條雜草叢生的小道而來。此刻,她沉默地蹲在河前,汙跡斑斑的繡鞋有一半都浸在了水裡。她脫下染了血的外衣,在寒澈骨髓的河水裡慢慢揉搓,深藍的眸子像被凍住了似的,定定地看著前方。
一座老得不能再老的石橋,橫在身側,灰白的橋欄上覆了白白一層雪,把夜色弄亮了稍許。他赤著腳,懶懶地靠在橋欄上,懶懶地俯瞰著橋下的她,緞一樣光滑的長頭髮與寬大的灰袍子繞在一起,在雪風裡搖搖晃晃。
在這裡生活了成百上千年,他最不喜歡冬天了,尤其一下雪,更是把全世界的顏色都抹掉了。他本就是個沒什麼顏色的妖怪,全身上下除了黑就是灰,連眸子都是灰的,所以,缺什麼就愛什麼。他喜歡五顏六色的春夏秋,喜歡來河邊洗衣裳的花衣姑娘們,喜歡樹上生出的鮮靈靈的果子。但有一種玩意兒他不太中意——血,比如此刻從她的衣裳裡沁出來,自水流裡漂走的絲絲血紅。
“這回是誰?”他從橋上走下來,坐到她身邊。
“金大牛。”她平靜地說。
“'罪名'呢?”
“聚眾成寇,殺人越貨。”她將洗淨的衣裳提起,“葫蘆山上屍橫遍野,他一個活口不留。官府懼他兵強馬壯,不敢過問。”
“多少個了?”他又問。
“天下罪人甚多,何以計數。”她絞起衣裳用力一擰,一道淡淡的金光從她凍得通紅的手上閃過——一枚半翠半金的指環,套在她的左手食指上。這指環世間少見,金色的一半並非金子,而是一塊無色無瑕的晶體中並纏著許多金色的絲,耀眼得像是從太陽裡取出來似的。至於那翠色的另一半,邊緣龜裂,細看之下,卻是包裹在那金絲指環之外,脫了一半,還剩一半。
她與他講過,這指環,長在了身子上,拿不下來
他嘆了口氣,將她的手輕輕抓過來,捧在懷裡。這哪裡還是個年輕姑娘的手呀,不僅粗糙不堪,手心手背上全是暗紅的傷痕,新新舊舊,交錯縱橫。並非刀劍之傷,而是灼傷。
他朝她的掌心裡呵了口氣,細心地揉著:“還要繼續麼?”
她沉默許久,卻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他……可有被好好安葬?”
“有。”他點點頭,“他家老父親,將那木頭腦袋接走,運回了老家安葬。”
忽然,她“撲哧”一聲笑出來:“老橋,你說世上怎會有這麼痴傻的人呢?等不到就不要等了抱著柱子淹死算什麼呢?”
“他說他信你。”老橋聳聳肩,“是你不信世上還有如此守約之人罷了。”
她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垂下頭:“此等蠢人,我怎會放在眼裡。不過淡淡之交,他卻要生死相許,連我來自何方、背景如何都一概不知,就說信我。淹死也是活該。”
“是嗎?”老橋笑笑,“曾經,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