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兒怎麼了?”
“她當時在窗邊看著你呢。”
“我的女兒我自己會管好,到時候我會看著辦的。”
“真心希望你能說到做到。不過,幫我個小忙吧。”
“什麼事,奧托?”
他那蒼白的手指在桌面上輕敲著,最終停在那張字條上。
“把這該死的玩意兒和其他所有相關的東西通通燒了。不要讓任何人看到跟過去有關的東西,這會引起不好的回憶。這裡是瑞士,瑞士沒有過去。”
第一部 現在
1
倫敦…蘇黎世
伊舍伍德藝術館偶爾資可抵債,其店面曾經開在倫敦上流社會住宅區梅費爾的黃金地段——新邦德街,這裡代表著新潮與時尚,因此業內人士提起它時喜歡稱呼其法語名,以示調侃。後來倫敦零售業開始復興,新邦德街成了蒂芙尼、古馳、範思哲、御木本這類高階時尚品牌的天下。朱利安·伊舍伍德和其他專門經營博物館級偉大畫作的藝術商人便被“流放”到市中心的聖詹姆斯。因此,伊舍伍德喜歡自嘲為“被流放的新邦德街人”。他最終找了間破敗不堪的維多利亞式倉庫,將畫廊搬了過來,倉庫位於一個叫做梅森場的方形庭院,這裡比較安靜。畫廊挨著一個小型希臘航運公司的倫敦辦事處和一家酒吧,光顧酒吧的都是些俏麗的辦公室女郎,她們總是騎著小型摩托車過來。
聖詹姆斯的村民很排外,喜歡在背地裡說人閒話。在這幫人眼中,伊舍伍德藝術館成了一座好戲連連的劇場。這裡既有扣人心絃的意外轉折,又有命懸一線的緊張情節;既上演著歡樂昂揚的喜劇,又上演著沉痛哀婉的悲劇;既有令人驚歎的高潮,又有深不見底的低潮。之所以會這樣,很大程度上是店主的性格造成的。伊舍伍德有一個對藝術商人來說幾乎致命的缺點,並深受其苦:比起賣畫,他更喜歡藏畫。每次看著客人從陳列室的牆壁上取走一幅他精心收藏的畫作,伊舍伍德便陷入深深的沮喪之中難以自拔。正因為賣掉一幅畫便要遭這樣的罪,他的存貨清單已經慘不忍睹,上面全是業界親切稱之為“壓倉貨”的積壓商品。這些畫沒有哪個買家能以公平的價格入手。它們是賣不出去的畫,是伊舍伍德不肯放下的沉重包袱。“沉重的包袱”正是杜克街那幫人喜歡掛在嘴邊的戲謔字眼,他們彈冠相慶,為此舉杯。如果有人問伊舍伍德,為什麼他那敏銳的商業頭腦竟會在這裡不起作用,他可能會提起自己的父親——儘管他跟別人約法三章,讓他們永遠也不要提起這個人,想也不要想。
現在,他發達了,翻盤了,面露紅光,腰纏萬貫。準確說來,他的資產已達一百萬英鎊,這筆錢穩穩妥妥地存在他巴克萊銀行的賬戶裡。伊舍伍德之所以如此春風得意,完全歸功於威尼斯畫家弗朗西斯科·韋切利奧的一幅畫作,以及那位看上去總是鬱鬱寡歡的畫作修復師。他此刻正穿過梅森場潮溼的磚瓦向前走來。
伊舍伍德取出一臺蘋果機。他英語說得很流利,平日裡又是一副本分的英國人打扮,所以很難看出他其實根本不是英國人——至少從嚴格意義上講,他不是。雖然有英國國籍和護照,他其實是在德國出生,在法國長大,信奉猶太教。很少有人知道,他現在的姓只不過是在原姓的基礎上稍微變了下讀音。更鮮為人知的是,他這些年來一直在為一個總部設在特拉維夫的秘密組織服務,跟他接頭的是一個生著子彈型腦袋的紳士。魯道夫·海勒是這位紳士來畫廊見伊舍伍德時用的名字,這是個假名,正如他身上那套藍色西服和舉手投足之間表現出來的紳士作風一般,都是偽裝。他的真名叫阿里·沙姆龍。
“人在一生中會作出各種各樣的選擇,對不對?”沙姆龍在拉伊舍伍德入夥時這麼說,“一個人不會背叛他生活的國家、學校和團隊,但是他得為自己的親人和民族著想,以免世界上再出現一個奧地利瘋子或者巴格達屠夫,將我們所有人都置於死地。你說是不是,朱利安?”
“我聽著呢,海勒先生。”
“我們不會給你一分錢的酬勞,你的名字也永遠不會出現在我們的檔案上。其實你只需要時不時幫我幾個忙,幫我給一位非常特殊的特工做一些非常具體的事情。”
“那太厲害了,簡直妙極了,我該在哪裡簽約呢?要幫什麼樣的忙?不會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吧?”
“比方說假如我要派他去布拉格、奧斯陸或者柏林——噢,希望不會是柏林,上帝保佑——我希望你能幫他在當地找一份正當的工作,像繪畫修復師、鑑定師、藝術顧問之類的。看他需要在那裡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