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慢慢張口,聲音雖滲著初冬的涼意,口氣卻很是輕鬆,我不覺鬆了口氣:“……你為何會覺得我在生氣?你體內的寒氣未褪,出來閒轉,若是再度發熱,養病是要等同於數天禁足的。”
他一下便拿捏住我的軟肋。沒錯,我最怕的就是被限制住自由,當初長安客棧那次的病,可讓我無聊到無以復加,盼星星盼月亮,恨不得變出一個謝輕蘿陪我解悶。
我想了想,罪魁禍首應該是他口中那“未褪的寒氣”,那若是沒了它,我便可以肆無忌憚的出來溜達了。我好心的解釋:“其實已經全好了,你看我都自己能下床了……”
沒想到他笑了一下,立刻打斷我:“小昀,這不是重點。重點該是——你如何從蓮洛眼皮子底下跑出來的呢?”
我很是迷茫的問了一句:“……嗯,蓮洛是誰呢?”
高長恭:“……”
他身上穿的衣物除了寡淡的白再無其他顏色,我的餘光瞅到他腰間繫著的如指頭粗細的麻繩時,終於察覺這其實是一身孝服。我想有點愧疚,現在還高洋的喪期裡,他的心情一定很低落,在這個特殊而忙碌的時期裡,最好不給他添亂。
我尋了一個還算輕鬆的藉口讓氣氛變得活絡些:“你別生氣,其實我把蓮洛打暈才得以出來的,你看我力氣這麼大,一定恢復得很好了!”
高長恭顯然未反應過我說的話,半響沒說話,倒是在場的另外一人終於不打算扮演空氣了,於是這段頗為扯淡的對話被高長恭的二哥終止了。
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彷彿在詢問今日天氣如何,實際上他說出的話卻帶著深深的疑惑:“沒想到你會讓蓮洛出來,若是這般,她可能會……”
可能會怎樣?說話之人看來喜歡賣了關子。我深知說半句留半句的話,重點一定在後面。因為迫切的想知道蓮洛是什麼人,我顧不得看他的表情,緊緊盯著高長恭看,或許潛意識裡我已經將“蓮洛”與此前那個“夫人”連在一起,這樣的認知足以讓我變得疑神疑鬼。
誰知高長恭又是薄笑一下,眼睛轉到我身側,道:“小昀,這是我二哥,高孝珩。”
於是,一陣失落,這可不是我期待的話。我無奈地側過身,轉過視線看被我忽略很久的男子。
我的聲音幾乎與高孝珩的同時響起——
“沈郗昀,耳朵的郗,日光昀。”
“聽聞沈姑娘染了風寒,雖然痊癒,也切莫大——”
高孝珩口中的“意”字還未完全念出,人已猛然頓住,我看到他淡淡的笑容頃刻間僵硬在唇角,彷彿帶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驚詫和沉痛。
我不解,想必換做任何人都是不解的,不過高孝珩雖然表現出一副莫名的神色,但他確實是個相貌出眾的男子——濃黑的劍眉,桃花眼尾上翹,眼下隱有臥蠶,鼻挺唇薄,面如冠玉,丰姿俊爽。
鬼使神差的,我想到一句熟悉的廣告詞:孩子不能輸在起跑線。人比人不如人,我們雖然沒有輸在起跑線,但我們輸在了基因線。但是高長恭他老爸的基因太好了,導致他們兩兄弟的相貌格外出眾。以至於很多人後期早怎麼努力,也沒有他們長得好。
似乎,相貌這件事,跟後天努力沒有太大聯絡。好吧,我承認自己又想多了。
“二哥……”
這個稱呼從高長恭的口中喚出,彷彿那陣詭異的變化瞬間煙消雲散了。高孝珩已將所有情緒隱藏起來,似乎此前我見到只是一場錯覺。可他雖然在對我說著話,眼睛卻是偏離到一邊:“身體若是恢復了出來走走也是好的,晉陽的冬天冷些,記得多加衣物。”
我不著痕跡的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裡正矗立著一棵光禿禿的樹。還以為是美女什麼的呢,深受打擊,以至於這聲謝謝說得異常僵硬。
話說,說話的時候不看著對方的臉,其實是很沒有禮貌的表現!
…… ^ ^ ……
臨睡前高長恭來看我,終於逮到機會問他我疑惑了一天問題:“蓮洛是誰?”
自打上午泉邊偶遇之後,高長恭便不知所蹤。可能是喪事需要忙碌很多事情,以至於我不僅沒有找到他,也沒有找到上午見過的那三個姑娘,以及才人之不久莫名其妙的高孝珩。憋了一天的問題正無處發洩,攪得我難以入睡。若是他再不出現,我想我會憋出點毛病來。
我趴在桌角看他,他正在挑蠟燭的燈芯,光亮赫然衰弱幾欲熄滅後立刻變得更加亮晃。
他放下工具,翻出一個茶碗,飲水之後慢慢咀嚼我的話:“蓮洛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