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返程(下)
一日之後,我們抵達同州。
天色昏暗,夜幕降臨,眼前寬闊無際的水面泛著粼粼波光。我驚疑地去看高長恭,用眼神強烈的表達著自己的判斷:無論是小馬還是大馬都過不去這水!
雖是傍晚,但周圍仍有人群來來往往,他的眸子正凝在遠處不知名的地方,在彎月如鉤的夜裡顯得格外明亮。
我是矛盾的,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又生生憋了回去。高長恭凝思的側臉格外美好,甚至於我都不願打擾他,於是便靜靜看著他不語,直到他察覺,我才即刻調開視線。
他問了我一個問題,卻把我難住了:“你說,如若天下之君臣百姓皆得過且過,不思進取不求上進,這天下會不會就要要亂了……”
這個問題不好說,私以為,導致天下之亂的原因有很多,君主只是一方面。再者,一個君主不思進取不求上進,也有可能保持的是事態之穩,富貴險中求,安安穩穩才不容易。
我猶豫很久,不知道怎麼回答,便將問題拋回去:“現在不亂麼?”在歷史上多國並存的階段中,南北朝應該算是比較混亂的時代了。
“很早便亂了,現在不過仍在延續著亂罷了。”
我點頭:“嗯。”
他將視線移到遠處,又問:“小昀,你說‘亂’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誠懇地搖頭:“不知道!不過都說,亂世出英雄!”
七國爭霸,出了始皇;楚漢爭霸,出了項羽;南北朝分據,出了隋文帝;唐末的趙匡胤,元末的朱元璋……時勢造英雄!而天下之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歷史必然規律,那些順應天理,造時勢的更是英雄。
他笑著,眼角微微挑起,盈盈的月光溢滿眼眸:“其實,亂世也會出奸臣。周國如此,陳國如此,齊國……亦如此。”
不知他的思維為何有跳到這裡,我只得繼續配合:“那你是英雄呢還是奸佞呢?歷來都是英雄不好當,奸佞澤黨的卻是很容易。”
他挑著眼角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我怎麼知道!我若說你是英雄,你偏偏要做個奸佞;我若說你是奸佞,你立志做了英雄……這些事情除了你自己別人誰也猜不到預料不到,是什麼必然是要看你想做什麼!”
突然察覺他看來的目光赫然變得犀利,彷彿是把利劍穿空而來帶著赫赫火光,可當我轉頭仔細打量時,他眼中的色彩依舊是那疏疏朗朗的笑,方才的一切似乎只是我的錯覺。
這廂思量時,他已經話題轉到生活了:“前面便是風陵渡,我們乘船走水路。”
“什麼?”擎天一霹靂,我驚得差點摔倒,“我們為什麼不騎馬了啊?”
“走水路速度快,也不需沿途尋找客棧。”他沉吟片刻繼續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可以加快速度!”我摸了摸自己所剩無幾的錢袋後,將它又深藏幾分:“乘船是有錢人才選擇的吧……我知道你很有錢,可也不好意總讓你破費呀!我會覺得過意不去的!”
他疑惑地看我,復而笑了笑:“今日怎麼如此善解人意了?這可不像往日的你……”
“……人都是在進步的好嘛!”轉念一想,他這不是在隱晦地指責我不懂事麼……“你……你怎麼又損我啊!”
他繼續笑:“確實有進步。不過,若你覺得不好意,他日你尋得了家人,好生款待我一次就好!”
“……”
我憂傷的看著天空,“尋得家人”多麼美好的詞,卻不知何時才能實現呢,恐怕他的願望是落空了。人總是這樣,一次又一次欠下另一人的人情,總想著以後還,可真到了以後,恐怕是再也換不清了吧。
他攬著我:“那便走吧。”
都說人高馬大,站在地上的我剛好可以抱到馬脖子,於是我立刻死死抱住二黑:“我們還是騎馬吧!你看我才剛剛學會,打鐵要趁熱,不然以後就忘了!”
“下了船,過了江,我們仍舊會騎馬趕赴鄴城。”
我淚眼汪汪:“可我捨不得凌雲和二黑啊……你把它們丟在這裡,荒郊野嶺,你於心何忍啊!”
“……會有人將它們帶去鄴城,如此你還擔心什麼?”
被他奪了韁繩,我抵住他的身子,急得團團轉:“我……我……”我了半天也不知如何開口解釋自己不不願意坐船。
夜風襲來,捲起他的衣袍,迷了我的眼。
他微屈身子,視線恰與我平視,呼吸拂過臉頰。他神色凝然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