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子真想把那本芳名冊借回來給舅母看看。
“舅舅的字跡我見得多了,記得很清楚。名字雖然不一樣,可我看見那字跡嚇了一跳,差點兒喊出聲來呢!”
舅母依然平靜地笑著。
“於是我就跑去飛鳥那兒尋找那個和舅舅字跡一模一樣的田中孝一,因為舅舅老說他很喜歡飛鳥路的古寺。”
“然後呢?”舅母終於露出了興致勃勃的表情。
“還真的找到了!安居院的芳名冊上果然有田中孝一的筆跡!”
“哎呀丨”舅母忍俊不禁,“你是不是太想你舅舅了,所以才會越看越像啊?”
“可能吧。”節子並沒有反駁,“可是,真的很像,我甚至想拿舅舅的筆跡去比比看呢。”
“節子,你有這份心我就很感動了。”
“舅母,要是咱們住得近,我都想帶您一塊兒去看看呢!”
“看了又能怎麼樣呀……”舅母搖了搖頭,“他早就不在了,去看了也是徒增煩惱。要是他還活著也就算了……我可不想被相同的筆跡擾亂了心思。”
“啊,亮一也是這麼說的。”節子順勢說道,“後來我回到奈良的旅館和亮一會合,他還說我今天一整天就被舅舅的筆跡之魂牽著鼻子走了呢。”
“亮一說得一點兒沒錯,”舅母說道,“以後別掛著這件事了。”舅母喪夫之後,一直過著簡樸的生活。她孃家是官吏世家,但資產並不雄厚。因為舅舅的關係,女兒久美子也在政府部門工作。舅母天生麗質,曾有不少人給她介紹物件,可舅母都拒絕了。
“久美子妹妹呢?”節子換了個話題,“工作還好吧?”
“聰,託你的福。”舅母微笑著回答。
“那就好。”節子想著好久不見的表妹說道,“舅母您也真不容易。不過苦日於快熬出頭啦,等久美子出嫁就輕鬆了。”
“我也想啊,”舅母又倒了杯茶,“不過怕是得等好一陣子了。”
“久美子幾歲了呀?”
“已經二十三啦。”
“有中意的人嗎?”節子想知道,久美子是不是在自己找結婚物件,而不是透過相親。
“這事兒啊……”孝子望著茶杯回答,“我原本打算過兩天就告訴你的。”
節子頓時興致勃勃地望向舅母:“哎呀,莫非久美子有動靜了?”
“嗯,她呀,”舅母低下頭說道,“好像有個關係挺好的男性朋友,已經來我們家玩過兩三次啦。”
“是嗎?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他在報社工作。說是朋友的哥哥。我看那孩子挺開朗的,是個好青年。”
“是嗎?”久美子究竟選中了怎樣一位青年?節子好奇不已。
“節子啊,有機會你也見見他吧?”舅母說道。
“嗯,我也有這個意思。下次見到久美子的時候我跟她說說,等他再來家裡做客的時候,把我也叫來。舅母,您意下如何呀?”
“我也說不清楚。”
舅母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好像並不反對久美子和那位青年交往。
“這日子過得真快啊……”節子遙想過去,不禁感嘆,“舅舅走的時候,久美子多大來著?”
“才六歲。”
“舅舅要是還在人世,該有多高興啊。”
暫且不論那名青年能否與久美子步入婚姻殿堂,久美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讓節子感慨萬千。
節子一直很疼愛這位表妹。她們有不少美好的回憶,不過每當這種時候,節子總會想起久美子小的時候……
有一回她帶著久美子去江之島玩,那年久美子才四歲吧。她在海邊專心致志地玩沙子,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也不肯聽節子的話,害得節子自己差點兒哭出來。蹲在沙灘上的久美子穿著紅色小洋裝,圍著白色圍裙,那模樣至今歷歷在目。
“是啊,他可疼久美子了。去了國外,寫信也是久美子長久美子短的。最後一封信也是。我給你看過的吧?”孝子說道。
“嗯,不過內容都不記得了。真想再看一看啊。”節子之所以會這麼說,不僅是想重溫一下舅舅的家書,更是想確認他的筆跡。
舅母立即起身去了臥室。此刻,她竟顯得興沖沖的。想必是對亡夫的回憶鼓舞了她的情緒。舅母把書信插在衣襟裡走了回來。
“就是這封。”
信封上貼滿了外國郵票。郵戳是一九四四年六月三日的。這封信好像巳經被拿出來過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