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他,“怎可不喝?你我默契如此,當痛飲三杯,怎可免去?”
謝綾那一聲“酒中聖”並非白叫,劉子珏初見時憨厚無心機,一沾酒便更是豪放率直,酒鬼一般的行徑令人捧腹。
滿座皆笑,連一直沉默寡言的蘇昱都嗤然展了個笑,默默看著劉子珏與徐天祺互相推諉。
最後徐天祺實在架不住,端起酒杯三杯飲下,在一片叫好聲中謙然道:“誤交損友,便全當是為今日相聚助興了罷!”
末了,便是蘇昱那一張。
謝綾親手取過他手中宣紙,在面前攤開。
上面只得七字,便是:白髮多時故人少。
這七字看似簡單,聯絡起她上一輪所書的“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忽而便有了深意。
席間人或有人惑然其中,或有人心如明鏡,糊塗者有之,心如明鏡者卻也不約而同地裝了糊塗,不再打趣。
那個熟悉的鬼影子又在她心中悄然升騰起來。謝綾囫圇吞棗似的將這一頁揭過去,乾脆利落地拿過他手中杯盞,輕車熟路地斟滿酒,一飲而盡。
她將杯子放回他的面前,從頭到尾卻連一眼都沒往他身上掃。
謝綾鎮定了一番心思,才想起來自己的初衷,草草了結了這個遊戲,忽而盈盈笑道:“聽聞徐家祖上以鑑定字畫聞名,徐公子對此可有研究?”
劉子珏攔在好友之前,豎起拇指:“謝姑娘好見識!天祺自幼浸淫此道,連一般人的筆跡,是不是同一個人寫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哦?”謝綾順著劉子珏的話,看向徐天祺,“可是真的?”
徐天祺拱了拱手,道:“略知一二。”
謝綾隨手舉起自己方才所書的詩詞,再從桌上不起眼處取了張沉黃紙張,一齊遞給了徐天祺:“那便請徐公子看看,這兩副字,是否同一人所寫?”
徐天祺一愕,倒也從善如流地接了過來。入眼,那紙上竟是一副藥方,兩相對比之下,更是讓他驚異不已:“這可是藥方?沒想到謝姑娘經商有道,竟也概通歧黃之術。”
謝綾身形一僵。身畔的蘇昱目光更是深邃,沒想到他偶然叫上船來的人,竟還有這一門本領,謝綾倒是見多識廣。
謝綾不甘心地看著他,面色發沉:“徐公子可是看清楚了,真是同一人所寫?”
“這……”徐天祺面露難色,沉吟良久,微微搖了搖頭,“我也是幼時對此道有所愛好,偷學了幾成功夫,多年不用,已有些生疏了。這兩副字風骨相似,用筆習慣上卻有細小處不盡相同,若是得謝姑娘的一幅字,由巧匠臨摹下來,或也能達到如此境地。”
謝綾鬆了一口氣:“徐公子有幾成把握?”
“七成。在下不敢斷言,若是謝姑娘有所需要,在下可拿去給家師一看。”
“不必了。”謝綾展顏笑道,“我也是臨時起意,好奇徐公子這一手功夫,才拿來給徐公子鑑定。既然看不出來,便罷了。”
※※※
這場宴席一直到深夜才散。
劉子珏飲酒最多,到後來已不省人事,乾脆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被容鐸與徐天祺架了回去。
謝綾酒量好,早先替蘇昱擋了不少酒,臉上也沒浮現醉態,倒是後來經徐天祺釋疑之後放開了手腳,暢飲開懷,比之劉子珏也只多不少。
等到席散,她與蘇昱二人走上船頭,被江風一吹,酒勁擴散開,她才覺得腦袋發沉,暈暈乎乎地走不穩當。
蘇昱靜靜跟在她身後。
面前一彎新月,江水平波,岸邊的人家早已熄了燈火,水中只融了淡淡月色,如一段白綢沉入墨中,粼粼泛光。謝綾腳步虛浮,纖瘦的背影輕輕一晃,像是要跌入江水中似的,讓他心尖一跳。
他一步上前接住她,見她朱唇輕蠕,眼底迷濛,便知她是貪杯過了度,輕聲道:“還能走麼?”
明知自己酒量深淺,卻還不管不顧地替他擋杯。他一個男子,靠她一介女流擋杯,像什麼話?可看她演小姐面首的戲碼演上了癮,他竟也不願意拆穿她,由得她這樣引人誤會。
美人如花隔雲端。如今美人在懷,他卻覺得,他想親近她的心思被她這一副無知無畏的容顏,隔開了何止一個雲端。
謝綾不知是醉是醒,嘴裡喃喃道:“能走,能走。”身子卻癱軟在他懷裡,藉著他手臂的力量勉強站立著。
蘇昱無奈地笑,只得抱著她上了岸。
秦驍備了馬車在岸。蘇昱把她抱上車,自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