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與擁有了。
終於,他們看到了父親的老舊腳踏車!它橫躺在路邊,像一匹疲憊之極的戰馬轟然倒塌,渾身上下無不寫滿疲憊。
母親“嗚”的一聲哭出來。她怪異的哭聲如同急駛的列車穿過橋洞時發出的汽笛鳴聲,低悶卻又十分尖銳,伴隨著的,是大地的顫動,令人心膽俱裂。母親奔向腳踏車。果然路旁的陰溝裡有賈志偉死去的父親。
父親,那樣憨憨的父親,此時就蜷縮著身子死在路旁的陰溝裡。他面無表情,慘白如紙,雖是深夜,但卻讓賈志偉如此清楚地看清他臉上的死白。
這是賈志偉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死亡!死亡就是疲憊以及的人終於可以倒下來休息了;死亡就是你呼喊他千遍萬遍他都應之以沉默;死亡就是當週圍都是漆黑的時候,唯獨他的臉是慘白的;死亡就是突如其來的悶棍,給人以當頭一擊,令人眼冒金星直墜深淵。
賈志偉哭了嗎?
賈志偉想哭,可他不知道該為什麼哭,在突然而來的事情上,人們往往會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幹什麼,也不知道幹什麼才是最正確的,只有什麼都不幹,才是唯一能幹的。
賈志偉想不通,這突然而來的事情,為什麼是由自己和自己的母親來承受的?賈志偉更想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悲劇,為什麼選擇了自己的父親做了主角,到底是誰在冥冥之中導演安排著這一切?它這樣安排人的命運有什麼根據?就因為父親老實巴交一輩子嗎?就因為他們家一直以來的貧困如洗嗎?雪上加霜它有一定的規律嗎?
賈志偉還沒有想到,他是在看到父親臉上的死白的一瞬間長大的,這種長大帶著濃烈的血腥味道,它另賈志偉的眼睛在一瞬間失去童萌。一股莫名的力量線一樣自賈志偉的腳後跟急速竄起,在電光閃石之間進入他的大腦。沒錯,它是一種力量。在這一瞬間賈志偉突然明白了許多,就像在陰雲密佈的暗夜裡突然閃出來的雷電,它雖然短暫,但卻把潛伏在暗夜裡所有的東西都暴曬出來一樣。父親,你把身體蜷縮成一個問號,是在問蒼天為什麼要給你安排這樣的命運吧?你是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老實巴交了一輩子,怎麼會得了這樣一個下場吧?父親我懂你,你把臉留成一張白紙,是要讓我在上面書寫未來嗎?你分明是要讓我明白,人生不能讓你這樣到死都是一片空白,人不能像你這樣活在窮困之中。父親,你是要用你的死,來為我制定人生定義的嗎?父親,你想要教導我,但你用的方式和方法太酷烈了,你是在用生命的絕筆為我書寫出的篇章,可我現在承受不動啊!
賈志偉就是在那一刻決定了自己未來的命運走向的。
代價雖然慘重,但決心也因此而堅定。
母親跪在父親身邊,哭的撕心裂肺。賈志偉不哭,他倔強地站著。曠野的風吹著他的臉,他聽到母親的哭聲在曠野裡四處飄蕩。他的母親還不知道,此刻的賈志偉,已經不再是前一分鐘的賈志偉,脫變的太急速,都來不及去感知。
賈志偉的身體還是柔弱的,骨頭還是沒完全發育的,但身體內部裡的那些血脈與經絡,連同心肝五臟,卻一點一點堅硬起來,直到硌的賈志偉自己都難受。他的牙齒把舌頭咬爛了;鹹鹹的血水在嘴裡湧動,他沒有把它們吐出來,而是把它們生生嚥下去。父親不在了,他就是家裡唯一的男子漢,他不哭。
能哭出來,也不是悲痛的極致。
母親逐漸止住了嚎哭,他看到母親咬緊牙關時抽動的臉頰。即使是在黑暗中,也總有能讓人看到細節的亮光。比如父親臉上的死白,比如母親搐動的臉頰,賈志偉相信母親也同樣能看到他先是驚恐,而後又堅硬成石頭的臉。光亮在這時是寶貴的,但光亮在這時也如此的殘忍,它不放過絲毫細節,雖然在如此的暗夜裡,還是讓賈志偉清楚看到一切該看到的,並且把這些細節終身烙印在他的腦海裡、骨髓裡、血液裡!
遠處傳來汽車的馬達聲,隨即一道雪亮刺目的汽車燈光直射過來。賈志偉一家人,他跪著的母親,和他那死去的父親,還有站成石雕一般的賈志偉,他們一家人在強烈的燈光下暴露在路邊的曠野裡。父親用身軀寫就的問號,在燈光裡刺目驚心,賈志偉和他的母親只能眯著眼以躲避強光的傷害。他和母親的身後,都拖著一道長長的、刀鋒一樣堅硬的黑影。
汽車在他們身旁停下,車上跳下兩個人,其中一個說:“死的是你男人吧。”賈志偉母親抬起一隻胳手搭在腦門上,她想看看說話的人是誰。賈志偉也在努力看,他想看看是誰把他們母子放置在強光之下。
賈志偉看見一個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