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閨女是嫁不出去的,我爹爹肯定不肯。”
雪蓮眼珠滴溜溜地轉,“既然伯伯不肯,那我偷你出去,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誰人年少不輕狂?
元宵節,她嘻嘻哈哈偷了她,滿街燈火輝煌。
後來,後來她就看見了他。
青衫長袍,書生模樣。
一身清冷竹香,睜著眼,像看到了盛世珍寶。
雪蓮逗他,他卻只盯著她。
“雪蓮。”
她沒敢說自己閨名,卻鬼使神差報了幼時的玩笑話。
其實我們從一開始便是假的,到最後。
還分得清什麼真真假假?
她不是苗家女子。
他,
也非她良人。
蔥綠色的衣卷落一地楊柳飛絮。
大夢終醒。
她一身素淨的白衣,淺笑著,端莊秀麗。
“你心心念念著旁人,妾身原先以為,是妾身扮作的苗女雪蓮,可後來——”
她頓了頓,笑道,“妾身曉得,妾身都曉得。”
那一聲聲的詩詞,那一卷卷的畫紙。
君心寒若水,水中有明月。
那一雙杏眼不是她的,甚至也不是“雪蓮”的。那只是天邊的遠山,撈不起的水中月,摸不著的鏡中花。
她叫不醒,推不動她裝睡的夫君。
她是薛家長女,掌上明珠。
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大家之子,誰人不傲?她不願屈就於一個幻影,過她潦潦倒倒的一生。她要的良人,從不是這樣一個醒不來的“周莊”。
是,她愛他,何嘗不愛。
愛得當初肯主動提起自己的婚事。
愛得肯下嫁落魄的江家,替他照顧父母。
愛得親手將自己數十載最美的年華,送與他凌遲。
她愛他的才情,愛他的靈氣。
可他,卻從不肯正眼看一看身邊的人間。
“夫君,可曾覺得妾身心狠?”
她笑,看著自己芊芊十指。
“得不到,那就,不要了吧。”
一杯鳩酒,從此紅塵黃泉兩路人。
你不肯睜眼,那便永遠閉上吧。
他怔怔。
遠山連綿,邊城暗冷。
她看著他,杏眼坦蕩。
仿若喂他鳩酒的人不是她。
他死於她手。
可她這一生,何嘗不是葬送在他身上。
妾念君心,空付多少年華?
曇煙立於一旁,紅衣嫣然,冷眼旁觀。
薛憐瞧不見她,只笑,復又漫不經心道“妾身常想,夫君會不會化作厲鬼來索妾身的命?”
“可妾身當真不悔。”
有什麼好悔的呢?
悔了,又有何用呢?
一時無言。
兩相而視,倦怠不語。
她臉上的笑一點點散去,像銅鏡被抹去了寒塵。
她低低問他,“你可曾,真真正正瞧我一眼?”
當年竹香寒墨,書卷香茗。
你可曾,真真正正,好好地瞧我一瞧?
一句話,你只能說一句話。
他終於長嘆,道。
“對不住。”
此生想來,俱是大錯。
為子不孝,為夫不仁。
對不住。
這一生,他所有能做的,也只剩一句。
對不住了,
她大笑出聲。
“江斯年。”
她道。
“你真狠。”
他退後,扭頭同曇煙道,“走吧。”
走吧。
繁華美景一場空,誰是紅塵過路人?
走吧。
走吧。
夢裡來,夢裡去。
夢裡一生。
浪淘沙
李煜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闌!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第四卷完】
☆、畫中魂。華章
仲裁者歸,九幽寂然。
下一個千年,又是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