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3 / 4)

那子硯就像楚地凜冽的長風,單是坐著,就是一派殺伐血氣。

途上夜宿,安營紮寨。子硯叫了兩個兵卒,帶她出去,去看息王。

他被囚於王帳之外的小帳中,髮絲凌亂,綴飾全無,軟坐於地。

帳內擺設並非華貴,卻也齊全。

看來子硯雖非中原之人,卻到底,給這中原的息王,留了最後一絲體面。

她顫聲道,“夫君……”

他猛地抬頭看她。

相顧無言,淚眼凝噎。

短短几天,他已發覆微雪,眉間成壑。

他盯了她許久,才低低喚了聲“小桃”。

“小桃,小桃……”他輕輕喚著,“這時還可再見你一面,想必蒼天不薄。”

她撲在地上,淚染雙頰。

“夫君莫怕,莫怕!君若入黃泉,妾必隨君側!死生不——”

“不!”他忽得猛扯過她臂膀,狠狠道“孤不會死!孤不會!”

“孤是大息的王!”

他眼紅成血,死死拽著她,“小桃,你會幫孤對不對?對不對!”

欲救無從,何處幫起?

這一生已是落葉浮萍,誰又知最終會沉至哪裡?

她怔怔地看著他。

他的五指扣在她臂膀,彷彿要一寸寸地,碾碎她魂靈。

“小桃,別隻顧著自個兒,你去幫孤同楚王說說軟話!”

“小桃,你不是很會吹枕邊風麼?幫幫孤,幫幫孤!”

“小桃,讓他放孤回去!”

“小桃,小桃……”

他在絮絮叨叨,她卻覺得聽不大分明。

那講話的人是誰?那話裡說的人,又是誰?

她似乎不認識。

原來他眼裡的她是那樣卑劣不堪的矯情女子。

那世人眼裡的她,又是如何?

紅顏禍水。

禍水紅顏。

“小桃……”

他哀哀地求她。

忽然想起當年溫潤俊雅的少年公子,一挽手,一揮袖,便是清風霽月,修竹風姿。

那時他論國論世,眼裡滿是熠熠星光。哪裡,又會有此時的悲涼瘋狂?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生生扯落他。

他整個人跌在地上。

她聽見自己問,“夫君,妾身備好鳩酒,最後一段路,共走如何?”

黃泉空冷。

卻不失為息最體面的歸宿。

“不!”他的聲音尖利,“你為何不肯讓孤活著!你!你這個妖精禍患!若非你,息又怎會遭此劫難……”

他後來又說了什麼?

她不曉得了。

似乎只是靜靜地站著,聽一個陌生的人悲憤咒罵。

她只是一直在想。

當年的桃花三月,流水清風。

無論是景,還是人。

怕是都找不到了。

再見楚王時,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彷彿方才與她夫君的那一見,轉瞬過了千年。

但,那只是彷彿。

人還未老,物還依舊。

他坐在帳中,脊樑筆挺,神色冷硬。見她進來,也不過微微一看。

她行到他身旁;看見他墨色的長衣垂散在地,看見衣上金色的秀線逶迤成山川圖樣。

她深吸一口氣。

千丘百嶽,俱壓於身。

想起當年清風明月,芬芳人間。

那人曾笑,“長情最是桃花。”

長情,最是桃花。

偏偏此時,不願長情。

偏偏此刻,不可長情。

她坐至他身旁,道,“妾喚曇。”

多可笑,長情最是桃花。

到頭來卻不過,曇花一現。

芙蓉暖帳春宵短。

夢醒時分,卻恍惚又入了另一場大夢。

夢中人,夢裡景。

兜兜轉轉,尋覓不得。

褪了息朝的服,披上大楚的袍。她閉了目,由著子硯給她戴上楚的后冠。睜眼看時,銅鏡泛黃。

裡頭的女子,烏髮潑墨,紅唇硃砂,面若芙蓉,眼似桃花。

她用指抹勻雙頰胭脂,忽又想起那一場燒了蔡的狼煙烽火,那漫天的灼灼的晚霞,那三月裡依稀的桃花。

紅紅粉粉,最後一寸寸,凝成了血的模樣。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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