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瞬間明白了姐姐剛才的詫異——她以為,自己的妹妹只是欲迎還拒。
她也忽然明白,為何蔡王昨日未來,而今晨姐姐卻至。
他是讓長姐來評估她的價錢,他想向她父親,買下她。
終究還是走了。
林花落在地上,鋪就一條不歸的長路。
息。
他驚詫,也欣喜。
“小桃,你如何來了。”
她無語凝噎。
他眉目溫潤,氣質儒雅。
他立在那裡,筆直的脊樑,足以撐起她整個天地。
夫君,她的夫君。
她淚流滿面,撲入他懷中,將委屈一一道來。
他大怒。
他道,“小桃,我必不會放過那些羞辱你的人!”
她咬著唇,低語,“我知道息不如蔡,我知道。”
她抬眼看他,“我不求你為我報仇。我,我只求…”
求什麼?說不上,說不上。
女兒家的心思繞成了一束桃蕊,裹在細密的花瓣裡。
哪裡捨得盛開?
“我只求這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原以為,諾言二字,便是刻進石頭裡,長在樹木上。不滅不盡,生生不息。
可後來才曉得,石頭會碎進風裡,樹木會燒成灰燼。
山盟海誓。
總是賒。
☆、空悲切。城破
曇煙在想,她第一眼看清楚王,到底是什麼時候。
是他前來拜訪之時,還是,城破之刻?
年月真是最柔軟不過的東西,那樣輕易地被揉碎,沉眠於記憶深處。
不記得了。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
二者,都是同一日。
那日之前,她的夫君笑著來尋她,告訴她,“寡人請了盟友,一舉滅了蔡!”
她聽著,驚著,看著他。
“我並未求你為我…”報仇。
說是想說,可後面二字卻沒有出口。
這若是報仇,也不是他報得。況且蔡若沒了,她的姐姐,又該去往何方?
她立在那,卻不知當開心,還是不該。
他固執地認為,夫人既然說了,必定恨蔡入骨。不然,又何必同他說?
她未恨蔡入骨,蔡王本也斷定如此,斷定她不會將此事同夫婿傾訴。
說了,便壞了自己名聲。
說了而夫君不報,那是壞了夫君的威嚴。
我弱敵強,便委曲求全,這是亂世的規則。有些真話,是爛在肚子裡,不該說的。
她說了,也說了她不求夫君報復。可他以為,那不求,只不過是夫人撒嬌的方式。否則何必說,何必說呢?
她怔怔看著遠方。
桃花繽紛。
再遠些。
想必就是一片悲涼。
她說的,其實都是真的。
她從未想過,要對蔡下如此的狠手。
可那又怎樣呢?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一國,因她而亡。
天邊的晚霞。
與她面上的胭脂。
化成同一片色澤。
自古紅顏多紛擾。
可於一開始時,誰能知曉?
那一日桃花飄零,墮入流水。
息王笑著,告訴她,楚王來訪,邀她前往。
她頷首。
青絲束起,對鏡描妝。
她添完最後一支簪。
隨夫君去見楚王。
第一眼看見的,往往不大真切。
就像楚王的眉眼,她並未看到實處。
她只記得垂首行禮之際,那人墨色的衣襬掩在地上,虛虛落落。
夫君喚她去敬酒。
她雙手捧杯,微抬了眼。
入目。
就是一雙黑瞳。
鷹眼劍眉,楚地豪情。
仿若遠山與瀚海匯於一處,流入雙眸。
她莫名怔愣一下,卻聽到有聲音問。
低若幽水,厚如醇酒。
“可是,仙子下凡?”
仙子下凡。
那是楚王子硯對她最初的評價。
他當日為何那樣說?
她並不知。
或許是他謀劃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