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我們終於到達了東齊的這做邊關縣城鳳陽。馬老漢他們同我們分別。封崢尋了一處乾淨清靜的茶樓,囑咐我呆在包廂裡,他自己去官府。
我知道等下官府來人,接的是魏王家的瑞雲郡主,我就必須有一副金枝玉葉的派頭。那個浪跡天涯的瘋丫頭,也只好暫時先關在我身體裡了。
夏庭秋喝了幾口茶,放下杯子,一本正經道:“雨兒,我也該走了。”
我也不是很驚訝。他無功名在身,不願意和官府打交道,也是可以理解的。以前他陪著我,是為了照顧我,現在大功告成,也該還他自由了。
我聲音柔軟,近乎撒嬌道:“二師兄,這一路謝謝你。”
夏庭秋莞爾,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鬼丫頭,同師兄客氣什麼。你先回家,找機會溜出來。有師父在,你爹不敢拿你怎麼樣的。”
我笑著點頭。
夏庭秋溫柔注視我片刻,低下頭來,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
“我在山裡等你回來。”
夏庭秋走了沒多久,我望見樓下大街上湧來一隊衙役,封崢騎馬,後面還跟著一個青皮小轎。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心想,該走的都走了,我這下是終於要回家了。
我們這一次回京,可比大半年前送嫁的速度要快得多了。上次走了一個多月才從京城走到邊關,這次一路快馬加鞭,大半個月就已經進入京都地界了。
上次出門時還是寒冷的早春,現在回來,已經是炎熱的盛夏了。家裡的葡萄藤結了一串串紫葡萄,後院池子裡開滿了荷花。我的房間乾乾淨淨沒什麼變化,走前隨手丟在桌子上的一本書還放在那個位子。
我娘見了我,兩眼含著淚水,張手把我抱住。
“你這死丫頭,大半個月沒音訊。人家都說你們死在沙漠裡了,你可知道你娘我多擔驚受怕!小沒良心的!”
我好生寬慰她,說了不少好話。其實我看她也瘦了不少,心裡痠痛得很,也差點掉眼淚。
娘拉著我仔細看,皺著眉頭道:“又瘦又黑的,這頭髮都枯黃了,手也粗了。你爹這渾人,居然讓女兒去做這種苦差事。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肯定和他沒完!”
弟弟陸鳴也比先前長高了點,照舊跑過來要我抱。
我親親他水蜜桃般的臉,問:“阿鳴這陣子乖不乖?”
“乖!”弟弟大聲說,又抓著我的領子纏問,“大姐給我帶了好玩的東西回來了嗎?”
我笑著拿出幾個我用沙棗核做的小哨子,說:“北遼的孩子都吹這個玩。”
弟弟拿著哨子跑走了。
我娘說:“你爹上朝還未回來。你先同我去沐浴更衣,好好吃頓飯。估計你今天還得進宮的,我已經叫人給你重新做了一套朝服,今天進宮也有得穿的。”
我娘是有心補償我,硬是給我洗了牛奶浴,又叫人給我按摩護膚,拿了太后賜的茶油給我擦頭髮。我昏沉沉地由著她們收拾好,再被娘塞了半桌子的飯菜,這才終於可以上床睡覺。
似乎只是眼皮子剛合上,娘就又把我推醒,“你爹回來了,要你去書房見他。”
一家之主發話,我再累再困,也不得不從。
我爹後年就滿半百了,不過現在看著依舊高大英武,相貌堂堂。如果他和顏悅色地同你說話,人人都會覺得他風度翩翩、儒雅斯文。可是他對我總是眉頭一皺,臉一板,嘴唇一掀,牙齒呲出來,然後開始咆哮。後院廚房裡養的那隻大花狗見到外面竄進來的野狗,也總是露出這副表情。
就在我相當不孝地把我親愛的爹拿去和狗做比較的時候,我爹的咆哮已經一串雷一樣擊中了我。
“虧你還有臉來見我!”
我心想,這不是你叫我來見你的嗎?
“這麼點事,給你辦成這樣!你不覺得丟臉,我的老臉都已經丟盡了!嘉月公主都還以為你死了,千里加急寫信過來。滿朝滿京城都知道你鬧了什麼笑話!”
換成別家孩子,大概早被罵哭了。只是我聽了十八年,已經無動於衷,只掏了掏耳朵,把那個小紅布包放桌子上,說:“好啦,回頭再罵吧。東西我帶回來了,您先看看。”
我爹收了咆哮,把紅布包開啟,捧著那個金色小印仔細端詳了片刻,“像是像,到底是不是,還得拿去讓人鑑定一番。”
我緊張地問:“若是假的,不會要我重新再去偷一回吧?”
我爹白了我一眼,“你捅的婁子還不夠多?”
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