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並不是他。不管怎樣,她都不會恨他。
她真正恨的,是自己。
午夜夢迴,她時常聽到費澈的聲音。那笑聲軟軟地拍打在她心上,一圈一圈擴散成回憶的漩渦。無論白日有多喧囂,夜裡總是靜得只剩她一個人。她打從心底裡懷疑自己當初的職業選擇,也時常會作無謂的假設,假如她沒有選擇法醫這條路,截住這悲劇的源頭,是不是後面的一切都將得以改寫。
她太好強,習慣隱藏她的弱她的傷,所以她願意與他分享幸福,卻做不到分擔傷痛,她寧可躲起來,一個人療傷。可她又是那樣迷惘,那樣痛苦。痛得走投無路,最終只能將恨意轉嫁到他身上。雖然自私,但別無選擇。
為了維護她那可憐的堅強,她親手斬斷了和他的聯絡。終於,他們再無瓜葛。
盧秉一坐在禮堂後部,範澄扉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裡。
你確定真能戒掉嗎?戒掉關心他的習慣?或許那早已不是習慣,而是深入骨髓的一種本能。盧秉一在心裡質問範澄扉,卻發覺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面對暗戀十年的那個人,她不也習慣了沉默。
她惆悵地喝下一杯水,決定好好愛護自己的身體,適當鍛鍊,不亂吃東西。
養成良好的進食習慣,這大概是她最容易做到的一件事了。她想著,眼神不經意掃過身邊,見石正轅盯著臺上,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舞臺中央那個美男子正在朗誦一首法語詩,語調溫柔繾綣。
“聽得這麼入神?”
“是啊,很美的詩。”石正轅回過神來。
“你還會法語?”
“不,我只是聽過中文版而已。”石正轅笑了笑,破天荒地吟起詩來,“他逃走了/就像一隻松鼠/他的笑還在每片樹葉上顫動/一隻灰雀飛來驚擾了/樹林中正在沉思的金色的吻。”
他彷彿回到大學時代,眼前出現的是蔣智瞳站在夕陽中的美好影像。她捧起書,念出一首首詩,還順帶對外國的文學家評頭論足一番,從波德萊爾到蘭波,從喬伊斯到奧尼爾。
都說學生時代的愛情是沒什麼好結果的,他相信他們會是例外,兩人約定一畢業就結婚。然而婚期一拖再拖,拖了整整一個學期,最後等來的不是婚禮,卻是情敵。
聽到蔣智瞳哭著說自己始終放不下那個初戀,他倒也沒有很憤怒,只是終於明白,家庭獨立其實一直有個前提,那就是經濟獨立。
蔣智瞳就這樣跟著她的初戀跑了。而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