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邊,他盯著她,“你現在是想怎麼樣?”
“我沒懷孕。”陳輕突然說,“郭書茉誤會了,那天我吐只是因為胃不舒服,後來吃了藥就沒吐了,前兩天生理期剛過。”
他臉一僵,半晌緩了臉色道:“沒有懷孕也不要緊,以後……”
“我知道你買了房子。”她打斷道,“是給我和‘孩子’買的,但我不想要,現在,以後,都不想。”
“你什麼意思?”他剛緩和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我的意思是……”
陳輕頓了頓,看著他,目光深邃,對上他眼裡的銳意,毫不退讓。
“假如這回不是誤會,是真的懷孕了,我也不會生。”
空氣霎時僵滯,時間也彷彿凝固了一般,賀鈞言眼底壓抑的寒意洶湧浮上來,表情難看得像是想要掐死她。
“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不想生……痛!”
他驀地捏住她的肩膀,用力之大,讓她止了話頭,下意識皺眉喊了一聲。
他嘴角噙起冷笑,“你不想給我生孩子?”
看著她因肩頭痛楚擰成一團的表情,他沒有半點反應。不像往日,心疼憐惜,著緊地詢問她痛不痛。他的心裡像是被過境洪水沖刷了一遍,只餘一片溼漉狼藉。
“放開!”陳輕去掰他的手,掰不動,像他誤會她夜見秦瀚那次不留情地掰開她的手指一樣,她也用了力,一根根去掰他的指頭。
力氣始終不及他,她只能兩手一齊,一手捉他的手腕,一手拍他的腕背。
淺銅色的男人面板上浮起了紅,和她眼眶的顏色一樣。
終於揮開了他的桎梏,她失力往後退了兩步,堪堪站定。
“陳輕。”賀鈞言忽然笑了,僵硬弧度裡裝著測測寒凝,想故作無謂,又似禁不住,到底洩了一絲心酸。哽了哽喉頭,他啞聲說,“……你好樣的。”
豎起的萬千銳利尖刺,一瞬間轟然失防。陳輕想往前,腳下卻像灌了鉛般難以動彈,胸腔裡,呼吸來回途徑,發出哧哧聲響,像有隻困獸在抓撓著她的腔壁血管,每一下都留下深重慘烈的痕跡。
她怔在原地,看著他的痛苦他的委屈,越看越鼻酸。
原來他也會難過啊。
那麼,她呢?
“我只問……你真的,考慮過我嗎……”
滾燙淚珠潸然墜下,口腔裡也是熱的,整個人都灼然燒起,血轟隆衝向頭頂,眼前被霧氣溼了一片,連他的身影都難以辨清。
“我給你生孩子,然後呢?你能讓他光明正大喊你爸爸,讓我正大光明地向別人介紹我的丈夫麼……?”
“你給了一座房子,就以為給了我一個家……可我不想當金絲雀,不想一輩子見不得人!”
“賀鈞言,你真的為我想了嗎?!”
她滿臉都是淚,壓抑著喉嚨裡的嗚咽,最後還是沒能忍住,痛哭出聲。
“我……”賀鈞言僵了許久,“會處理好這些……”
頭髮紛紛滑到前邊,遮住了陳輕大半個臉,和她黏膩的眼淚粘在一起,“我不會和別人分享一個丈夫,也不會讓我的孩子沒有爸爸。”
“你冷靜一下,這些事以後都能找到解決的方法……”
“沒有用!沒有用的賀鈞言!”她憤然不顧,啞著嗓子低喊,“你從來就沒有把我擺在正對你的位置上,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們都知道!”
因為她沒有資格。
微張唇,熱氣顫抖輕呵,她閉了閉眼,無聲哽咽,眼淚垂垂劃過狼狽面頰。
“我這輩子,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我絕不會,再把自己推到更糟糕的人生中去。”
待他以後結了婚,她就會變成一根梗在他家庭中的刺,活在暗處,永遠見不得光。
她不想這樣。
陳輕抹了抹眼裡,勉力勾起唇角。
“我一直沒有認真告訴過你,早從唸書時起,我就喜歡你了。從申城初遇敲你的車窗開始,根本不是什麼巧合,每一次我都是抱著見了這次就沒下次的念頭在靠近你。能一起走到今天,我真的很高興,你身邊的位置不管給誰,我知道……”她哽咽,撐住嘴角弧度,“反正我不配。就當今天這番話是我鬼迷心竅,我不會,也沒想過要勉強你。我很開心,真的……”
八年痴心妄想,換黃粱夢一場,可縱使是黃粱夢,終究也是得到過。
值得了。
在這個曾經留有美好記憶的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