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上大學時,一到放假就坐幾個小時的車從Karlsruhe跑到這裡來吃東西。那時候剛來德國,覺得世界上怎麼會有德國菜這麼難吃的東西,又人生地不熟,所以幾乎一日三餐都是在吃麵包,直到有一次週末和同學到Stuttgart來玩,偶然吃到這家店的烤肉,覺得滿漢全席也不過如此了。”
也許是因為美食當前,也許是因為以前的那些記憶,她說話時的樣子有種難得的俏皮,表情生動,彷彿眼睛也在說話,他不由得笑了。
在德國最初的兩個月,她因為吃不慣東西一下瘦了十多斤,她本來也不胖,那樣瘦下去,身上幾乎連一點肉都沒有,一摸,全是骨頭。後來在電話裡跟父親抱怨這裡的東西難吃,一開始父親並沒有太在意,以為就是小孩子第一次離家所以撒撒嬌,直到後來過來看到她,心疼的差點掉眼淚。立馬雷厲風行的幫她在外面租好房子,又找了個會做中國菜的阿姨,她
這才算不用再餓肚子。以前的她什麼都不用擔心,因為無論在哪裡,無論發生什麼,父親都會站在身後護著她,讓她依傍。
他點頭稱是,“的確還是中餐最好吃。”
她咦了一聲說:“不是說你從小是在美國長大的嗎?”
他答:“其實也不算從小,我是在十歲那年跟我媽媽一起到洛杉磯定居的,不過在家裡我們還是一直吃中餐。”他眨眨眼,對她說,“美國菜也是一樣的難吃。”
她哦的一聲,頗為憤然,“剛到德國餓肚子那會我還挺後悔沒去美國的,我高中裡有個跟我關係挺好的女同學在賓大,以前她一直遊說我跟她一起去美國沒成功,後來每次我跟她抱怨德國菜難吃的時候她就在電話裡向我炫耀說美國的東西好吃,原來是騙我的。”
他被她逗笑,說:“賓大是私立大學,菜自然好一點。”又問她,“你當初為什麼沒去美國?”
她說:“我覺得學建築還是德國比較好,而且我那個同學是林徽因的粉絲,她純粹是膜拜偶像去了,我才不跟她發瘋。”
他哈哈大笑,接著又感慨,“梁思成和林徽因都是賓大畢業的,青梅竹馬,又是志同道合,同在異鄉留學,為共同的夢想攜手奮鬥,幸福大概就是如此。”
謹紓卻淡淡搖頭,說:“然而最後他到底還是娶了旁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可她不過走了七年,他就另娶了別人。”
雲正臨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靜靜的停了一會,又聽見她說:“不過,其實能這樣也是很好的。十幾歲看別人寫金嶽霖的時候看到一則小故事,說他在林徽因走後多年,忽然有一天請友人吃飯,眾人不解。直到吃完飯後他才對眾人說:‘今天是徽因的生日’。我當初想,林徽因多麼幸運,有一個男人這樣待她。可是現在想想,明明知道無法擁有,卻始終無法愛上別的人,曾經滄海難為水,其實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雲正臨微微一怔,她的眼睛閃過一剎那的落寞與哀傷,他忽然想起昨天在飛機上,她對著電腦螢幕默默垂淚的樣子。
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因為她很快抬頭問他,“對了,昨天在Finn家,你為什麼會說那句話?”
他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說:“我當時那樣說真的沒有任何其他意思,可能你不會相信,但這真的是事實,我保證。”
(3)
他們在第二天的下午就動身回國,謹紓覺得奇怪,“我怎麼覺得我們這次來好像什麼事都沒幹?”
雲正臨看了她一眼,說:“其實這次來,最主要的原因是Finn想見見你,很抱歉,之前我沒有跟你說實話。”
“見我?”她怔了怔,忽然想起那張照片,於是很快說,“我明白了。”
他淡淡一笑,說:“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果然是有些道理的,怪不得Finn那麼挑剔的一個人卻一見你就喜歡。”
回去的路程好像永遠要比來時的快,她躺在柔軟的沙發椅上睡得極為安穩,大約是因為冷,整個人都縮排毛毯裡,側著身子,頭髮散在椅背上,他想到一個詞,青絲如絹。她的睡相極好,已經睡了快兩個小時,連動都沒動過一下。她的眼睫毛很密很長,像兩隻黑色的小蝴蝶停在眼瞼上,他輕手輕腳的把自己腿上的毛毯展開來蓋到她身上,連呼吸都是屏住的,好像一旦重一些就會驚擾到那兩隻小蝴蝶。俯身的時候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同於別的女人身上脂粉味和香水味夾雜的甜膩,那是一種極淡的清甜味,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只覺得好聞。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