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如此拙劣,她在鏡頭中卻依然是眉目如畫,清麗婉轉,一雙點漆瑩黑的大眼睛似兩泓清泉,明波流慧。
她忍不住在心裡暗暗讚歎,“真是美。”
而那張泛黃的紙上是用炭筆繪的一副並不完整的建築手稿圖,看樣子應該是園林的設計圖。她把圖紙展開平鋪在床上,趴在那裡用手指點著仔仔細細的觀摩,圖稿裡的有些地方透出蘇州拙政園和承德避暑山莊的神韻,有些地方卻又顯露出白金漢宮的風采。難得的是中西合璧的嚴絲合縫,整個圖景都是格外自然。
電光火石間,一個想法忽然飛快的掠過她的腦子,只是速度太快,沒等她抓住就消失了,再仔細的想了想,卻又忽然理不出頭緒了。過了很久,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把照片翻過來,果然看見照片背面的左下角有用黑色鋼筆寫的兩行行楷小字:
天韻,吾愛。
1947年5月攝於北京頤和園。
天韻,謹紓想,原來天韻度假山莊是這個意思。
那似乎是一則發生在遙遠年代的過往,但是這一切與雲家又有什麼關係呢?
門上忽然傳來敲門聲,她把盒子關上,下床去開門,門外是雲正臨,告訴她,“我明天早上有事要出去,所以你可以睡的晚一點,或者自己出去逛逛也行。”
她點頭,說:“哦,好。”
他停了停,又說,“我中午會回來找你吃飯,你順便想想,這裡有什麼好吃的東西。”
她“啊”了一聲,他已經返回自己的房間。
(2)
謹紓第二天醒的很早,因為無事,所以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外面的客廳裡傳來走動的腳步聲,很輕,過了一會又聽見門輕輕關上的聲音,想必是雲正臨剛剛出去。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會才起床去洗漱,然後換了衣服到酒店的二樓餐廳去吃早餐。
餐廳的南面有一整排的大玻璃窗子,初冬早晨的太陽透過玻璃暖洋洋的照進來,窗明几淨,陽光充沛,早餐亦是豐富美味。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只覺得渾身的細胞都充滿了朝氣,連胃口都受到影響,不知不覺吃下去的早餐分量竟比平時多了一倍還多。
酒店離著名的皇宮廣場很近,出了酒店大門一抬頭就能望見圓柱頂端威廉一世意氣風發昂首挺立的雕像。
十一月的德國,雖然日色很好,但溫度基本已接近零下。謹紓沒有戴圍巾出來,便裹緊了大衣領子一個人走到廣場上去。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樣熟悉,因為每一個地方,她都曾經跟父親一起走過。
她剛來德國上學那會父親常常忙裡偷閒的過來看她,坐十來個小時的飛機過來,往往只能呆兩三天,因為父親很忙,而她的課業也很緊,回去的時候還要再飛十個小時。她心疼他,不讓他常常來回跑,父親便摩挲著她的頭髮說:“爸爸想你啊。”
小時候讀《飄》,看到一句話:母親是一種神異的存在,可以使她敬畏,使她迷惑,使她安慰。
但對她來說,父親才是她的全部。
父親很寵她,從小到大,不管她要什麼,他都會滿足她。儘管家裡有阿姨,但他還是會每個星期儘量抽出一兩天時間親自下廚做飯給她吃,只因她最愛吃他做的螃蟹炒年糕。味之鮮美的海螃蟹,白嫩的年糕沾了酸酸甜甜的膏汁,入口又滑又軟,幾乎是百吃不厭,而父親去世後她就再也沒有吃過這道菜。甚至她上大學以前身上穿的衣服,包括內衣褲,有一大部分都是父親幫她買的。那樣一個衣冠楚楚的大男人站在琳琅滿目的少女服裝店和內衣店裡一件一件認真的幫她挑選,絲毫不在意旁人怪異的目光。
雖然她從小就沒有母親,但父親給予了她全部的愛,她得到的甚至比那些父母雙全的孩子還要多的多。
可是父親走了,視她如珠如寶的父親拋下她走了。
她從手袋裡掏出錢包,錢包裡有一張照片,背景就在威廉一世雕像的紀念柱下面,父親單手摟著她的肩膀,笑容溫和而寵溺。
她用手指輕輕觸控著照片中父親的臉龐,過了很久,她低聲說:“爸爸,我很想你。”
她一直在廣場裡兜了很久,直到雲正臨給她打電話才知道原來已經是中午了。
她帶他去國王大廈的柱廊吃烤肉,兩個人點了一大桌子的東西,肉攤在鋪了錫箔紙的鐵網上發出“嘶嘶”的聲響。她撒了些檸檬汁上去,檸檬的清香、烤肉的濃香和葡萄酒的果香混合在一起,讓人聞著就食指大動。
她告訴他,“這家店已經開了很多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