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耀花了我的眼。”
他穿著一件上面滿繡著張牙舞爪盤身金龍紋的本黑色窄袖長袍,腰束革帶,帶上垂著結錐玉佩,腳上一雙白氈靴,頭上還戴著一頂十分搞笑的桃形雲縷冠。貞書笑的彎下腰叫他扶起來,看一眼忍不住又彎腰笑個不住,笑了半天才道:“能換頂帽子嗎?這頂也太高了些。”
玉逸塵只是望著貞書笑,笑完了牽起好的手說道:“若你覺得不好看,我明日吩咐他們做頂矮些的送進來。”
他牽著她的手行到門外,便有穿藍衣戴氈帽的侍從送上坐輦來。玉逸塵拉貞書上去同坐,坐穩之後侍從抬杆起輦,玉逸塵才在貞書耳邊輕言:“我叔叔在強敵環伺下一手尋得殘部建立黑水城已有三十多年,他如今年邁將去,我若不做出個誠心誠意要替他延續國脈的樣子來,只怕他至死不能安心。”
貞書亦是輕語:“雖我並不瞭解你太多,可也知道你不是個會體諒他人的人。”
他本白麵朱唇,很襯這本黑的衣服,那盤龍形樣猙獰恰襯他的氣質。便是那頂可笑的帽子,戴在他頭上亦端莊無比。他是天生的貴族氣質,可惜卻有半生的命運多舛。
玉逸塵自懷中掏出那支木簪來攤在手心說道:“善惡不過一念之間,我從無邊地獄中走過一遭還能重新遇到你,可見上天的寬懷。”
貞書嘆道:“我終於知道你那裡變了。原本的你帶著戾氣,如今卻滿懷善意。”
坐輦行到一處宮殿門口停下,玉逸塵扶貞書下輦,殿外男僕女僕皆躬腰見禮,玉逸塵也不過略點點頭。他牽著貞書的手一路進到殿內寢室,亮黃金漆鑲著寶石的高椅上坐著個圓圓胖胖的婦人,她頭上亦是一頂純金縷空桃形冠,四周還有金葉相圍,白玉相襯。
玉逸塵上前拜道:“叔母!”
城主夫人此時滿面愁容,起身叫侍女扶著往內,帶玉逸塵與貞書去看那彌留中的黑水城主賞羌。她似乎不懂官話,一路說著些什麼,皆由身邊侍女翻成漢話小說傳給玉逸塵聽。玉逸塵皺眉聽著,邊聽邊點頭。
黑水城主賞羌面色枯瘦臉泛死氣,貞書曾送走過兩位老人,一眼就知這老城主如今也不過就兩日的生命。玉逸塵在床邊坐下,握過老城主的手在自己纖長的手中輕撫,許久見老城主緩緩睜開眼睛,便伸手從貞書手中拿過她早從簪中取出的地圖放到他手中,再雙手握老城主的手輕輕合上。
老城主緩緩點頭,抬頭望著貞書,忽而說了句漢話:“來了就好!”
貞書不懂這老城主為何一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卻也斂衽對他行了個漢家大禮。老城主仍是點頭,不一會兒又沉沉閉上眼睛。
城主夫人帶著玉逸塵與貞書退到外殿,坐定後對著那侍女一番言語,那侍女左手合胸對著貞書一拜才說道:“夫人說,城主很高興姑娘能來我們這裡。”
她飛快的看了玉逸塵一眼又道:“因為這樣,殿下就不會再走了。”
玉逸塵見貞書望著自己,解釋道:“夫人是黑水城城主的夫人,等同於大曆來說,恰就是你所說的聖人。”
她憶起昨夜自己曾問過,這裡可也有一個端端正正坐在鳳椅上的聖人成日等著你去調戲。此時知他這一本正經的介紹是在調侃自己,卻也起身對著城主夫人行了漢家大禮。
老城主這天夜裡就去世了。此處葬禮不與漢家相同,貞書因無身份亦不必出去參加,玉逸塵卻是一天到晚的早出晚歸。小魚玩的太高興幾乎忘了自己還有個親孃在此,一天幾乎也不與貞書照面。
終於等到老城主喪事完畢,玉逸塵理所當然就成了這裡的新城主。這以遊牧為生的民族似乎不與漢家一般那麼在意喪期孝道,老城主才下葬不久,玉逸塵就要盛大鋪排隆重禮節的娶她過門。
貞書乍聽身邊那漢話僵硬的侍女說起這話覺得簡直有些荒唐,因雙方言語不通,直等到晚間玉逸塵歸房時才問:“果真你要娶我?”
玉逸塵有些驚訝:“難道你不想嫁?”
小魚頑著只兔子,白了貞書一眼道:“矯情,他想娶你就嫁唄,反正我爹也不要你了。”
貞書白了小魚一眼,見他打著那隻兔子要叫兔子喊自己叫爹,忍不住笑了許久心頭卻又湧上一股悲意,咬唇許久才道:“我只是沒想到自己也能熬到這一天。”
到成親的那日,侍女們描眉畫頰飾冠戴鳳也將她打扮成個城主夫人的樣子出來,待到胸前掛滿瓔珞綴珠身上裹上金絲繡鳳的正紅色大袖,貞書坐在銅鏡前眼觀自己時,仍不能信她終究等到了他娶她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