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的手,與她沉默地對望,他也曾把被噩夢驚醒的她抱在懷裡,陪她一起淌著淚,她靠在他的肩上,只聽得他聲音低低地一遍遍吟哦一句:“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他一遍遍低吟,吟得兩顆心一齊碎成了齏粉。他對她那樣情深,他的情深不會錯,她的心意也不會錯!她偏要讓這老狼曉得,她要證明,她和顧羽哥哥的情義決沒有錯,錯的是小伢兒的一片痴心!她抬起頭來瞪著老狼,後緩緩舉起五指,指甲慢慢靠近自己的雙唇,她要讓老狼曉得,更要讓自己也確信,她沒有錯,錯的是小伢兒。
她正要伸出粉舌去舔那指甲,卻萬萬沒有想到,一旁沉默許久的顧羽,突然扭過頭,對她驚喝一聲:“不要!”
她驀地怔了神,無力地垂下手來,扭過頭去,帶著同那日一樣哀求的目光盯著他,只能感覺胸腔裡一顆冰冷的心不住的跳動著,也不知該作何想,她怔了許久許久,看他低低地伏著頭,也不則聲,可她卻多希望他能抬起頭來,說一聲,一切都不****的事!她的指甲上沒有毒啊!可他卻只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她嗓子裡突然覺得有些腥甜,她努力嚥下了那湧上喉裡的一口鮮血,輕聲問他:“為什麼?指甲有毒?你,利用我,毒死了爹爹?”
她死死盯著他,可他,卻仍是一言不發。她突然覺得心都死了,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也在慢慢地一寸寸地死去,她全身都已僵硬麻木,僵硬的嘴臉突然抽搐一陣,抽搐出一抹慘淡陰森的笑意來,她又緩緩舉起手,對他淺笑著,輕輕問道:“那,小伢兒呢?弟弟呢?可與你無干?”
可是,縱使她這般問了,他還是不開口,如死了一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突然覺得心都爛成了血水,她似瘋魔了一般,慘叫一聲,沙啞著對他嘶吼了一句:“你倒是說啊!你說啊!”
他扭過頭來,終於敢抬起頭遙遙望向她,只是她沒有看見,他也已淚痕滿面,心也一點一點地腐爛,他的聲音沙啞,開口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死死釘到了她那已爛得差不多的心上。他說:“我對不起你,我也不能讓你臨了之時還受著矇蔽。我承認,沒錯,師父是我殺的,冷琊和淳于少爺也是我殺的。你做的酥有毒,冷琊送給弟弟的糕餅也被我放了毒,那天我聽見冷琊對你喊的那句話了,她定是知道真相,我不想失去你,便在她轎內香爐裡放了延時發作的毒,只為讓她死在老狼手裡。”
她痛苦地閉上雙眼,嘴角依然掛著慘笑,她不願再聽下去,只覺他嘴裡的真相字字蝕骨,突然記起那日的西府海棠開得那樣好,海棠花前噙著淚的小伢兒忽得轉過身來,對她說了一句:“姐姐的心思,才是真真正正的錯了。”終究是小伢兒看得通透,她才是真正錯了,她對顧羽的心思才是真正錯了。可她又憶起他從樑上抱下她的絕望,他裝得那樣好,他不累嗎?何必啊!何必扮得如此認真啊?!又不由得想起小伢兒過世那夜她突發高熱,昏迷了整整兩夜,後聽得小廝說,那兩夜裡,顧羽一刻都沒有闔過眼,只是把她抱在了自己懷裡,讓她躺在他的胸膛,然後,晝夜不歇地為她吹著一曲《秋聲賦》,吹得嘴角破了,血沁出來,同那淚水一起滴在了褥上。可他何必啊!何必害了她還要這般苦了自己?!
她緊緊閉著眼,眼淚從眼角靜靜地一點點沁出來,她不知該作何想,只斷斷續續地想起小伢兒的笑來,想起小伢兒在顧羽面前突然垂頭退後的那一小步來,小伢兒恐是怕他的罷,只是她更怕她的姐姐傷心,於是便竭力裝作欣喜的樣子日日在顧羽的“護送”下去看望她,於是即便她妄言要與她斷絕關係,她也未曾說出真相。小伢兒,小伢兒,她現在滿心都是小伢兒,小伢兒,是姐姐錯了,姐姐一直都錯了,是姐姐對不起你!她緊抿的嘴角抽搐著,終於再掌不住,睜開雙眼後只是淚如雨落,復又嘶啞著喉嚨哀嚎了一聲,扭過頭去定定望著他,輕聲問到:“為什麼?”
顧羽低低伏著頭,只覺自己的心好似已爛成了水,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他也無顏面說一句一切實非他本意了吧?他自己也已不敢承認他對她的情義是真沒有錯了吧?她不會原宥他的,那倒好了,就只是怕她的恨會折騰了自己、苦了自己,她是那樣一個瞧不破的女兒家啊。任憑他為她馱碑三世,這一筆債,終究也難償還了啊!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她的心思是錯了,他的心思也終究是錯了,這一局裡,又有幾個人沒有錯呢?這一局裡,終究又是誰贏了呢?
又是誰贏了呢?老狼微微蹙起眉來,輕輕嘆了口氣,“你不要再有什麼痴妄的想頭了吧,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