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是這小院的上樑吉日。
我叫江晉久寫了新匾,讓江湖掛上去,這一下,家的感覺就出來了。
獨個立在那裡得意地看了半天,直到有人走到我身邊,嗤笑道:“呆在這裡看什麼?”
我笑道:“看匾啊。”
他跟著抬起頭。“我寫的字,就這麼好看麼?”
我嘴抽,瞥他一眼。“小江,聖人教導我們要虛懷若谷。”挑眉道,“我其實是在想,這四個字實在是用得巧妙。即點出了此間主人名諱,又顯出這院子軒敞雅潔的氣質,還點了題——”回頭卻見這人已經捂著嘴跑了,“誒,小江,你幹嘛去啊?”
“我去吐會兒——”秋風帶來他含糊的話音。
我搖搖頭,跟著施施然踱回正廳。琉璃一見我,皺著眉頭指著地上一堆禮盒道:“公子啊,齊來的陛下又差人送了一批禮來。”
“送禮還不好麼?”我奇道,這姑娘幹嘛擺這麼個臉啊?
“不是不好,只是這都是幾日來第三批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北面的廂房早塞滿了——”琉璃繼續抱怨。
“禮多人不怪,你這就小家子氣了。”我搖頭。
“你大方,大方你怎麼不回禮。”琉璃恨恨嘀咕了一句,接著道,“要不,就把西廂那幾間空屋也收拾出來放東西吧?”
“不行。”我面色一正,“那屋子我是給人留的。”
琉璃噘嘴。“謝姑爺的院子不是留了麼,我也沒說要佔!”
“你不懂,那是給別個留的。”
琉璃還要說什麼,何求從外間進來,道:“公子,有人來應徵護院,你幫著看看?”
琉璃一聽這話,立時把剛才的糾結忘了,奇道:“不是吧,昨兒個才貼出的告示,居然這麼快就有人來應徵?”回頭見我臉色不善,又泯不畏死地道,“公子你說,這來的得是什麼人啊,這麼偏僻的鄉下地兒,公子給的工錢又那麼少——”
我不想跟這臭丫頭一般見識,只問何求道:“不就是個護院,你做主不行了,這點事還來問我?”
何求看看我,眼色頗有深意。“公子,這一個,何求真不敢拿主意,一定得公子去看才行。”
見她這般故弄玄虛,我一下想到了什麼,心裡咯噔一下,惴惴地跟著她去了後院,等看見立著那個穿著青色衣衫的人時,不言語了。
何求道:“公子,就是他了。”
那人見到我,躬身行了一禮。“見過何公子。”
我盯了他好一會兒,許久,漫不經意地問道:“叫什麼名字啊?”
那人對我一笑。“尚秋。”
我“哦”了一聲。“名兒還不錯。你是來應徵護院麼?”
那人回聲是。
“你可識字?”我想了想,又問。
“念過幾年書。”
“我身邊還缺個書侍,你可有興趣?”
“只要在公子身邊,做什麼都可以。”
“哦,先說好工錢是一樣的,”我按捺下胸口蠢蠢欲動的情緒,“另外還有一點,”盯著他漆黑雙目,極認真地道,“我這活是終身制,你若是領了,絕不能反悔,只要再走一次,斷不能再停薪留職,你可想好了?”
他並不答話,慢慢朝我走近,一步一步,好似踩著我的心跳。站定在我面前,伸出手,很自然地幫我整了整衣襟道:“公子餓不餓?”
等我又回到廳裡的時候,琉璃盯著我的嘴瞧了老半天。“公子,你這是在園子裡讓蜂子蟄了麼?怎麼就腫成這樣了?”
我氣得給她一暴慄。“你嘴裡能說句好話麼?別老惹你家公子生氣!”
回過頭,就見江湖站在那裡,一臉的毛骨悚然。“公子,你嘴都合不上了,還說生氣?”
我哼一聲,不理他,只吩咐何求道:“今日上樑,多備些好酒,公子我要與民同樂!”
就這樣,若何居里的北苑自此有了人氣。
也因為這個事,我突然得了一個主意,關在書房裡一整天,搗鼓了一堆花紙,叫琉璃拿出去貼。
“公子,你這寫的是什麼呀?”琉璃疑惑地翻看。
“招工告示,我想找個保鏢。”
“公子還要保鏢?小四姑爺功夫還不好麼?”琉璃絞著眉頭。
“你不懂。”你說這丫頭怎麼就這麼愛問問題。
“還有啊,你看你這寫的條件,什麼要使刀的,要酒量好的,還要鬍子刮乾淨的,這沒頭沒腦的,哪兒找這樣的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