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眷,縱然是好,但娘娘亦該清楚皇上和丞相之間日益劍拔弩張的局勢,所以,請娘娘今後無論如何,千萬不可在皇上面前絲毫袒護於相府,宮中不缺少貌美女子,娘娘姿色此時雖是豔冠後宮,但真能吸引住當今皇上的,始終僅會是一顆忠貞單純的心。只有娘娘於宮內平衡維和,前朝才不會起更大的波瀾。”
芩,我已不再單純,也無法繼續單純,可惜你不知,可惜,我只能偽裝。
“娘娘心善慈悲,可後宮之中,並非娘娘一味忍讓,就能安然度日。娘娘的小產就是最好的例子。何況娘娘此時又被晉為璃妃,這道聖旨背後會招來多少是非嫉妒,奴婢是無法看到了。可,奴婢還是要最後囑咐娘娘一次,切切不能委屈自己,該爭該得的,絕不任她人再欺凌於頭上。您的溫婉謙順只對著皇上一人即可!”
芩,即將死別之際,你卻還在為我費心,這樣的你,讓我虧欠到或許來生都無法償還!
她顰眉思索,似怕漏了什麼,我緊緊握著她的手,語調艱澀:
“芩,你說的,我都答應你,只是,你待我如此,請允許我對你也有一絲補償,哪怕今生只能補償這些,來世我定再接著還你。”
她平靜的容顏上泛起笑意,安寧溫柔:
“請娘娘答應奴婢不再流淚!今後的路,不管再苦再難,都不要流淚!淚水迷失的眼眸,會看不清繼續前行的路。”
只是如此嗎?芩?安陵一氏,究竟要犧牲多少人,來換回一代代的顯尊門第呢?
“啟稟娘娘,時辰到了,請吟芩上路。”三名內侍進得室來,為首一名手捧的黑色托盤內,赫然是疊好的白綾。
她漸漸鬆開我的手,清淺而笑:
“娘娘,您請回吧,奴婢恭送娘娘!”
我滯茫地起身,這一別,從此即是陰陽。
她的笑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進我的心底,我清晰地知道,那種痛,和我失去孩子時是如此的相似,都是蒼茫無力的沮悲,都是撕心裂血的悽迷。
一步一步,我走得很慢很慢,短短几步便到門口的路似乎怎麼都走不完,等在室外的望舒忙上前扶住我,跨過門檻的剎那,我的心似被攫住一般無法喘息,終還是跨了過去,甫下臺階,我清晰地聽到,室內凳子重重倒地的聲音。
然後,一名小內侍走出,奉上一物:
“啟稟娘娘,吟芩臨行前,囑奴才將此物還於娘娘!”
七彩琉璃珠在他的手心靜靜躺著,卻失了光彩,因為,戴她的人,不在了。
“隨她一同下葬吧。另替本宮轉告內務府,送她回家鄉,好好安葬!”
我能做的,竟只有這些了。
他領命退下。
芩,你早已滿了年歲,本可以遠離這是非宮闈,可如今,卻因為彼時的一絲牽絆,今朝回去的,只能是未寒的屍骨。
這宮內,承得一時的恩惠,來日要還的,竟還是那性命!
閉上眼眸,一顆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素手拭去那顆淚,玳瑁護甲微微觸痛了我的肌膚,甲尖鑲嵌的紅寶剔透地折出一道腥血霞光。
芩,曾經的安陵宸,宸昭儀亦隨你一起去了。
今日,這紫禁剩下的,僅是一名喚作“璃妃”的女子。
哪怕,這絲履下踏的將是別人的鮮血,她亦會一步一步走下去,不再懦弱自委!
這是她應允你的,她會一直記得,一直記得!
第四卷 緣誤 第64章 雲鬢玉顏金步搖(上)
靖宣四年七月初一,西周,東歧藏雲郊外終於短兵相接。
靖宣四年七月初一,北溟對東歧宣戰,派大軍六十萬,分三路連克邊境數城,其勢銳不可擋,東歧與西周征戰數月,已在強弩之末,如今又有兵力為西周所拖,戰局耗時半年餘,無力回圜自救。
靖宣四年七月廿日,藏雲之戰持續將近二十天,東歧雖佔盡地利,然因國都危在旦夕,軍士疲憊,軍心渙散,終是不敵西周,大敗。西周俘獲東歧殘兵達七萬餘人。
靖宣四年七月廿一日,哥哥念及藏雲距國土遙遠,兵士經月餘征戰已疲憊不堪,再拉長戰線,兵力和糧草補給均會出現問題,而北溟已插足東歧戰事,步步為營,士氣強於我軍,遂請示於朝廷,天燁下令,派兵力十五萬駐紮藏雲,將七萬降兵收編歸隊。其餘兵力由哥哥率領,即刻班師回朝。
靖宣四年七月廿二日,哥哥率兵三萬班師回朝。
靖宣四年七月,東歧連月征戰,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