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還有什麼可信可靠?
然而她又未曾算計他們?五十步笑百步耳。
“學到哪裡了?”
“回父親,《聲律》已學完了,正在看詩賦。”
“四書五經可看了?”
“看了《論語》,只是還未讀完。”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人之本與?’”
魏北悠神色不變,穩穩地答道:“有若認為,人們如果能夠在家中對父母盡孝,對兄長順服,那麼他在外就可以對國家盡忠,忠是以孝弟為前提,孝弟以忠為目的。在家中實行了孝弟,上層內部就不會發生‘犯上作亂”的事情;再吧孝弟推廣到勞動民眾中去,民眾也會絕對服從,而不會起來造反,這樣就可以維護國家和社會的安定。”
魏以廉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道:“這段話的意思誰給你講的?”
“母親。”魏北悠有些顧忌魏以廉的上下尊卑觀念,因而沒有說是春陽,而說是才華滿腹的越氏。
魏以廉臉上一抹複雜,說不出是欣慰還是別的什麼,但似乎有些懷念,魏北悠只是掃了一眼,不敢細看,低下頭等著。
“之前你不是說你不喜學習麼?”
“女兒之前年歲還輕,總是貪玩,如今醒悟過來,也知自己的身份,禮數課業都在勤勉學習,還望父親原諒之前女兒的不懂事。”魏北悠娓娓陳述,把自己描述成一個終於回頭期待拯救的浪子。
“哼,什麼年歲還輕,都是你母親寵壞了吧。你瞧瞧泠泠做的課業,她比你小三歲,字不知寫的比你好了多少,你自己看看吧!”魏北悠巴掌一拍桌子,冷聲喝道。
感覺魏北泠嚇了一跳,身子都不受控制地一哆嗦,魏北悠覺得有點好笑。前世看著父親她是不怕的,因為自覺有所依仗,今生卻覺得他像是跳樑小醜一般,不論對誰,演的戲都別有深意,陪他唱戲的人都咿咿呀呀地符合,卻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唱些什麼。
越發地沒了那份討好的心思,但理智卻還在拉著她的神經,魏北悠聽話地走上前去,翻了幾頁退下來,“女兒慚愧。”便不再多說什麼,只做了一副羞愧欲死的表情,就僵在那兒了。
“之前我問於灝的那個問題,你可有什麼見解?”
那個問題?
魏北悠微微思索了一會兒,她斟酌的自然不是這個問題到底有多少種解釋的方法,而是魏以廉到底想讓她給出什麼樣的答案。無疑,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從她自身出發,只能努力給出一個可能讓他驚豔的回答。
“雛鳥學飛,本無所謂早晚。唯有那學飛的樹杈卻不定高低,若是羽毛還未豐盈,便先從低處跳躍飛行,學習跳閃躲避,若是羽毛已然長成,便從高處學習,即使摔下也能振翅緩衝,不至摔傷。
“若是有心練習,羽毛未豐者亦能促羽毛早日長成,腿爪遠比別的雛鳥健壯,亦能早日翱翔於空。若是總覺自己羽毛還稀疏就龜縮於巢中,才可能學不會飛行。因而無論即將面對的是否是摔傷,都應該堅持自己的路。只要知道目標,一直堅持,總會到達的。”
魏北悠微微抬眼望去,正對上魏於灝一雙大睜的眼睛。
那副失態的驚訝的面孔,怕是魏於灝這一生第一次呈現在魏大爺面前。
書房裡沉默了,寧靜地叫人害怕,唯有魏北悠心裡坦然。她回想自己說的一番話,也覺得自己已經努力做到最好了,那便沒有什麼遺憾。神色越發輕鬆起來,也不看房間裡的任何人,只是兀自低著頭,嘴角已經揚起了微微的笑意。
過早易折,就如剛重生時如果她這樣對魏以廉高談闊論,得到的就會是懷疑和難以想象的試探,最後不堪一擊。
魏以廉在警醒魏於灝,叫他安分,同樣也在告誡魏北悠,莫要耍小聰明。
他老人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泠泠,到爹爹這裡來。”魏以廉放下嚴父的架子,神色柔和了一些,招呼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許久不敢發話的魏北泠。
魏北泠得了解放,歡呼一聲,衝著魏以廉的懷裡就撲了過去,一邊抱著魏以廉的大手蹭著,一邊笑眯眯地喚著“爹爹,爹爹。”
魏北悠和魏於灝默默地告了一聲,退出門外。
臨出門時,魏北悠回頭看了一眼,魏以廉用自己的手托起魏北泠的小屁股讓她側坐在自己的雙膝上,依舊那副冷清的樣子,只是偶爾側頭用手摸一摸魏北泠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