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行至地道盡頭,一道石門緩緩而升,穹廬似的暗室中,忽明忽暗的燭火四處映照,二人走了十幾步,再透過一道石門,走進地下冰窟。裡面鏤空式的格子間由插入石壁的鋼條隔成,除了疊加的冰磚、紅漆木箱,盛開過的鮮花,還有一些祭祀類的物品。
冰窟最後一道石門轟然開啟,言秋筠的目光停留在前方凹成半球形牆上掛著的八幅畫卷上。這些畫均為連續的花鳥蟲魚水墨畫,似乎是墓中人生前所好。水晶棺中躺著的女子正當花信年華。她身穿淺藍色的宮裝,罩有瑩白色的蓮花輕紗,手握一束絹質的金菊,要不是臉上過分蒼白如雪,會讓人以為是沉醉在睡夢中的美人。
晴光夫人低聲道:“你同雪小姐說會話,我先走了。”她提起油燈原路折回墓門。
言秋筠跪在蒲墊上,向放置遺蛻棺面拋灑了白菊花瓣,哽咽道:“娘,筠兒回來了。”
十五歲那年,晴姨悄悄告訴自己,他的外祖父嬴寒泉任教主時,嬴雪姮設法潛入綺羅宮索取玄玥珠和藏寶圖,後來她與金樓顥撕破臉皮,慍怒離開綺羅宮,被東溟教人發現後帶回言靈島。嬴寒泉得知嬴雪姮在外有了身孕,盛怒之下將其秘密囚禁於梨島,對外隱瞞其夫婿的身份,暗示策師琴暮煙只等孩子一出生就秘密處死。當年的少教主嬴宏天不忍心,潛侍女晴光將妹妹的孩子帶離梨島秘密撫養,奇怪的是,後來嬴教主生了重病,病中拒絕見人,半年後身體又恢復了常態,但是比原先倦怠冷漠了不少。沒隔數月雪小姐就心智失常,最後在神智混亂中自殺。
言秋筠從胸口拿出一箇舊香囊細細撫摸,沉聲道:“你放心,孩兒雖然不得已獻出了神玥珠,但是當年用慢性藥‘離魂’毒害過你的人,哪怕是你的至親,我也一個都不會放過。”
不知過了多久,言秋筠方起身離開墓穴,回到舊屋與養母閒談了近期的瑣事。
當言秋筠談及母親髮絲帶毒的秘密,晴光夫人目光閃爍,他愈加生疑,赫然道:“莫非晴姨早就知道她是被人毒死的,對不對?”晴光夫人驚愕而立:“是誰告訴你的?!”言秋筠盯著養母的眼睛,悲憤道:“那個兇手到底是誰?!”
晴光夫人無力地坐回椅子上,以手扶額道:“我,我不清楚。”他再三懇求,她卻絲毫不肯說。
言秋筠驀然走至牆邊拔出佩劍,將劍尖對著自己的左手小指,淡淡道:“晴姨,你現在若還不肯吐露實情,孩兒就削斷自己一根手指。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不,你不要傷害自己!”見他如此執拗,晴光夫人心如刀割,閉了閉眼睛,終於鼓起勇氣慢慢道:“那一年老教主壽終正寢,新教主剛正式即位,言靈島上上下下忙成一片,我便趁人不備,提前了一個時辰去梨島囚室,沒想到看見教主帶著人走出囚室,等隱藏在樹林後的我進入囚室送棉衣時,發現雪小姐昏倒在地上,怎麼也叫不醒,可是尚有呼吸……半日後小姐終於醒了過來,卻渾渾噩噩了好幾天,後來她的性情愈加古怪,甚至摔物自傷,大夫風鳴雨說她因心病神智混亂,但難斷病因。孩子,這些事情,我沒有一句對你隱瞞。”
“抱歉了,晴姨。”言秋筠緩緩放下劍,繼而冷笑道,“風鳴雨是舅舅的親信,他若奉令有意掩飾什麼,別人又豈敢置喙?”
晴光夫人緊張道:“即便你查到隱情,雪小姐也無法復活;何況本教派系複雜,教主耳目眾多,你千萬不要衝動行事。”
“我知道。”他走至門簷下,拾起一片秋葉,拈在指尖揉了揉,“巧的是,在返島途中,我於某客棧遇到一個人,發現其攜帶舅母顏雨瓊的舊物,順便了解到往昔一些齷齪的秘密。”
言秋筠在梨島上小住了三日,於第三天的黃昏趕回言靈島上的明�印�
經過玉麟橋邊水廊時,他望見湖對面的嬴逸翔與一個帶著罩紗女笠的白衣少女在山亭中聊天,兩人就像旁若無人一般。
嬴逸翔道:“那日你在景元軒彈琴時,我對你的話語裡處處帶刺,事後有些懊悔,特來賠不是。”鬱霓影微微一怔,嬴逸翔一手摺扇輕搖,一手將摘下的一枝紅刺玫遞到她的手中,白衣少女接過刺玫,擱在面紗內嗅著。沒想到嬴逸翔一捂胸口再度劇烈咳嗽起來,她連忙扶他道:“你,不要緊吧?”嬴逸翔以袖掩口輕咳著,垂眸道:“那邊有人,似乎是表哥……”
鬱霓影斜睨向橋對面,隔著面紗於朦朦朧朧中瞥見一紫衣人一晃而過。
言秋筠微微蹙眉,繼續走入主樓,侍從和婢女恭敬地在樓前庭院相迎,樓旁是一排木質棚架,層層疊疊的凌霄花藤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