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遙,你三十號有沒有空?”
洛遙心口一緊,勉強笑了笑:“怎麼了?那天不是捐贈儀式麼?”
“對啊。還有酒會你知不知道?”
她點頭。
林大姐嘆口氣:“那天晚上陶瓷館要借給一個劇組取景,需要工作人員陪著,你看……”
她忙不迭的點頭:“我去,我去。”
“可是酒會也很難得……”林姐皺著眉頭,“不然還是我去好了,不是說那個酒會還請了明星的麼,你們年輕人……”
洛遙站起來了,急得就要拍胸脯:“林姐,不是我說,你倒是再去找一個比我更熟悉陶瓷館的人啊?再說了,追星那種事,我打小就不喜歡,你去倒還能帶著你女兒去要幾個簽名呢。”
林姐被她說服了,半晌,洛遙才記起來:“什麼劇組啊?來陶瓷館取景?”
“拍紀錄片的。關於李徵遠的紀錄片,我們還能不借麼?”
她哦了一聲,忽然覺得放心了。陶瓷館在底樓,捐贈儀式和酒會都在二樓,她甚至聽說了,那天會有保安將二樓隔離開來。這麼說,她真的可以躲開了。
接下去的幾天,她恍然覺得,自己又不那麼焦躁了。一切都有條不紊。博物館的宣傳頁已經下廠重印了,而網頁也已經重新設計,顯眼的地方都突出了幾件新到的館藏重量級文物,只等著捐贈完正式展覽的時候,估計又要迎來新的一陣參觀高峰。
然後她繼續伏案給幾件展品寫講解詞。參考資料堆了一桌,好多還是手寫稿,都是老館長這幾天測出的資料和譯出的銘文。洛遙習慣性的咬著筆頭,琢磨著下一句話,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一句詩:
受封的騎士,最終也僅能以生命的長度,擁有寶石。
那時候自己被圈在他的懷裡,緩緩的讀給他聽,他就笑:“這句話說得好,既然這樣,你還那麼憤憤不平,非要那些文物迴歸祖國?”
當時自己就坐起來了,語氣執著而認真:“那怎麼能一樣?文物回來,又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擁有的。我希望它們可以回來,是因為我們的文明在某一部分上是依靠著它們在傳承,一個人的生命有限,可是一代代的下去,綿延不絕,它們陪著我們,豈不是彼此都不寂寞麼?”
他莞爾:“好,說不過你。”
他笑起來可真好看,就像是雪山之巔,一片素白,可是突然找到了一朵雪蓮花,滿目都是驚人的美麗。可是笑的時候那麼少,更多的時候是板著臉的,就像是面癱一樣,表情不能,一雙眼睛叫人生畏,像冰塊似的叫人心底發冷。洛遙記得最後一次,自己躺在醫院,迷迷糊糊中只看到那麼一雙眼睛,她分辨不出裡邊還剩了多少感情,只記得自己歇斯底里,用盡了力氣對他喊了一句:“你滾,我不是自殺,鬼才會為了你自殺。”
其實聲音低弱的彷彿是一隻掙扎的小貓,也不知他聽清楚了沒有,閉了閉眼睛,又毫無知覺了。
再怎麼撫摸日曆上的日子,再怎麼不希望它到來,可那一天總還是要到來的。
那天下午開始,博物館就開始閉館了。有人在鋪設紅地毯,重新安置燈光,陳設展板。現場前幾排是留給記者的,後邊宴會的地方專門請了五星級酒店的宴會部,此刻正在佈置桌上的鮮花和冰雕。
其實這裡一佈置起來,還真像那麼一回事。紅木根雕作為屏風巧妙的隔開空間;,暗色高貴的大理石,巨大的吊燈,一支支的水晶蠟燭。
洛遙很服氣,那麼莊穆而肅然的博物館呵,轉瞬就會變成衣香鬢影的香豔之地。她一個人看著外邊世界的忙碌,忽然覺得不合拍。她看看時間,快到了,估計此刻有記者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她獨自拿了整理的資料,順著一旁的小樓梯往下走。
此刻通往博物館的路上,方流怡一襲黑色的貂皮披肩上胸針閃耀,將她襯得分外出色,絲毫看不出是年近六十的女子。她望向窗外,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你倒是越來越像慈善家。”
展澤誠沒接話,只只微微抬起手來整理了袖口,一對黑曜石的袖釦,簡潔一如他的表情。
方流怡忽然就冷笑起來:“和你爸一個德性。你真以為我不知道?那個女人還在博物館麼?”
他的表情冷淡下來,嘴角微微一動,車子卻恰好停下來。
有人過來拉開車門。
閃光燈彷彿能將人淹沒。
不過瞬間,方流怡的表情就變了。她從車裡出來,絲絨旗袍貼身,胸前水滴形的暗釦形狀優雅,有歲月靜靜沉澱下來的雍容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