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令牧雲和趙汶頗為驚愕的訊息——趙雍的同胞弟弟,南趙郡公趙琛死了,只有二十三歲。據說頭一天別人還見他好好的,在晉陽霸府主持事務,第二天就傳出了暴亡的訊息來,死因不明,著實令人生疑。
當朝大丞相的親弟弟死了,這著實是樁大事,在京城的不少親貴都攜帶家眷回去弔喪,趙汶既然在京城無事可做,自然沒有理由不回去。接到報信後的第二天,牧雲就跟隨丈夫回晉陽去了。
趙源當然不捨得她回去,怕她和趙汶被父母留在晉陽,以後再見她就困難了。可他傷愈復出之後政務繁忙,根本脫不開身。無奈之下,他只得派了大量侍衛護送,給她準備了一路上所必需的物品,一大早送她到門外,目送著隊伍去了。
坐在顛簸的馬車裡,她見趙汶的神色有點鬱郁,似乎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疑惑道:“怎麼,你不想回去?”
她在京城的這三個月,好幾次看到趙源當眾嘲笑他,有時候他辦錯事說錯話,就被毫不留情地訓斥。按理說他不應該喜歡呆在趙源眼皮子底下,過著憋屈日子的。
“在這裡沒人管著,每天不用起大早讀書習武,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很自由。回去以後,兄兄要管,家家要管,當然不痛快。”
原來是這樣,牧雲會心一笑,雖然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卻還跟個小孩子似的,貪玩逃課不喜歡學習。“你出來玩了三個月,也該收收心,回去繼續課業了。否則你再折磨耽擱下去,三叔四叔都要比你學問好了。”她指的是趙汶的兩個異母弟弟,三郎趙浚,四郎趙淹。
趙浚比趙汶小了兩歲,今年只有十一歲,卻聰明慧悟,不但讀書好,習武也進步很快,是個從來不用大人操心的孩子。趙雍一直不喜歡他,並不是他本身的原因,而是他血統可疑。
當年趙雍拋家棄子地跑來魏國謀取富貴,在魏國落地生根。日子好過了,下半身當然不能閒著,每天晚上回去也需要女人照顧,因此納了個妾,她就是趙浚的母親王氏。
王氏在嫁給趙雍之前,剛剛死了丈夫。伺候趙雍才七個多月就生下了趙浚。根據月份推算,這個兒子也許是她和前夫的遺腹子。趙雍心中這樣懷疑,表面上並不說出來,仍然把他當做自己的兒子來養。儘管如此,待他終歸不如待親生子一般愛惜。
趙浚本人倒是爭強好勝,絲毫不為自己的可疑身世感到自卑,性情和趙源一樣外向開朗。趙源很喜歡這個人小鬼大的異母弟弟,兩人脾氣相投,經常在嘲笑趙汶的時候一唱一和,配合得不亦樂乎。
聽牧雲提到趙浚,趙汶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令人覺察的慍色,轉瞬即逝。他眼望著車窗外,淡淡說道:“反正我是個沒出息的人,學得文武藝,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將來老老實實當個富家翁就足夠了。”
“不要這麼說,你還小,又沒有真正歷練過,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呢?”
“我自己心裡有數。這些日子來,我經常看著大哥處理政務,和大臣們議事,他們說的很多東西我都聽不懂,琢磨不明白。我看到這些人,就懶得說話,沒有他那樣的耐心和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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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當年情 。。。
他說得很在理,他和趙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趙源姿容姣美,他相貌平平;趙源能說會道,他沉默寡言;趙源可以在皇帝、大臣、士子之間談笑戲謔,從容弘雅;而他只要見到這些人,就找不到任何可以共鳴的話題。他在大多數時間裡,就是獨自一人坐著,不說話不插嘴,想著自己的心事。
想到這裡,趙汶補充道:“可見,我的確不是塊做官的料,白白佔用了這麼多顯赫官職。”
其實他不熱衷於政治,牧雲反而輕鬆些,畢竟他不和趙源爭鬥這些,趙源肯定會對他手下留情的。有時候,沒有野心,甘於平淡,也是一種合理的處世之道。
“你不要妄自菲薄,畢竟這世上有很多種行當,男人不一定非要走仕途這一條路的。你在這方面不擅長,不意味著你就沒出息。你想想,其實你也有很多長處的啊。譬如你心靈手巧,雕刻出來的東西栩栩如生,我瞧著格外喜歡呢。”
趙汶那張平日裡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難得的笑意,“是啊,我就這麼一點長處,被你知道了。當年咱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對我說,我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名很出色的匠人的。”
她稍一愣怔,很快反應過來,掩口失笑。“哈哈哈……是有這麼回事,你不提我都差點忘記了。 我當時話音剛落,你哥哥就在旁邊笑話我,說我低估了你。還說你心氣高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