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崔氏叔侄。兩人都是趙源留在京中的心腹大臣,又同時是趙源的酒肉朋友,私交甚好,所以並不拘束,一齊舉杯,陪他滿飲下去。
幾杯酒下肚,氣氛活躍起來,三人閒聊了一番這幾個月來京城的奇聞異事,說到興起處各自哈哈大笑。不知不覺間,一壺酒就見了底,侍女趕忙又添了一壺,依次給他們斟酒。
崔季舒頗為關切地朝他打量著,忽而說道:“主公此時似乎不宜飲酒太多,應謹慎保重身體才是。”
崔暹知道叔叔的醫術頗為高明,望聞問切四個步驟,只要有第一個“望”,就能大致看出對方是否有疾患。因此,他很快收斂了笑容,放下杯子問道:“怎麼,叔父看出了什麼?”
崔季舒並沒有回答侄兒的疑問,而是主動請求道:“主公不妨讓下官號脈,看看脈象如何。”
趙源並不遲疑,落落大方地拉開袖子,將手臂平放於桌面上,由崔季舒為他診脈。
過了一會兒,他略略頷首。趙源收回手,問道:“怎樣?”
“您近來可有脅痛,胸悶,容易疲勞的感覺?”
趙源點點頭,“確實如此。”
“可有煩躁易怒,心慌氣亂,夜難安眠的情況?”
“嗯,是有點。”
崔季舒正色勸說道:“主公近來顏面蒼白無華,氣血失和,正是肝氣鬱結之象,脈象也是如此。雖非重症,卻需及時醫治,小心調理,不可情志抑鬱,思慮過度。”
趙源倒是滿不在乎,看著眼前的杯子裡斟滿了酒,端起來又喝了幾口,笑道:“我是這幾個月來遇到的煩心事太多,氣著的,沒什麼大事。等我打敗了侯景,內憂外患消除了,自然會好起來的。”
崔暹也頗為關心這個問題,免不了勸說了幾句,卻被趙源隨隨便便地敷衍過去了。
崔季舒無可奈何,暗暗嘆了口氣,然後再次問道:“主公現在的視力,有沒有好轉一些?”
“沒有,還是老樣子。大一點的字能分辨,小的就費力氣了。看人也是,模模糊糊的,瞧不真切。譬如你們站得稍遠一點,我只能看個大致輪廓,認不清具體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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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天下 。。。
崔季舒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有些犯愁了。
看趙源現在的情形,視力想要徹底恢復怕是沒有什麼希望了。這還不是最要緊的,他怕的是趙源腦子裡原本受損的經絡並未痊癒,將來也許會隨著年齡的逐漸增長而漸漸萎縮,以致徹底失明,到時候就算是神仙也沒辦法了。
當然,這些話,他不敢實說。面對趙源詢問的目光,他只得胡謅了幾句:“主公不必為眼疾之事憂慮,要想恢復到從前,還是需要幾年時間的。在此期間,不宜飲酒過度,還望主公有所節制。”
趙源想了想,終於放下酒杯,讓侍女給他換上了酪漿。侍女端著托盤正要起身時,卻被他拉住了手,態度狎暱地摸了幾下,然後轉頭向崔季舒說道:“叔正的話極是,我以後少飲些酒。要是這雙眼睛出了問題,就算是金玉滿堂,美人在側,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瞧不見,人生還能有什麼樂趣?”
侍女僵住了,不敢反抗,不敢躲避,只得任由他撫摸。崔季舒和崔暹眼見如此,不再端著禮儀,不約而同地會心大笑起來。
趙源似乎興致盎然,光摸侍女的手還嫌不夠,又伸手一拉,將她拽到自己的膝前,攬住她的腰肢,上下其手了一番。然後又湊到她的脖頸間,嗅了嗅,“唔,真香,像茉莉花一樣,沁人心脾。”說罷,在她臉頰上落下誇張的親吻,而後哈哈大笑。
氣氛愈發活躍,趙源當然不會讓兩位酒肉朋友看著他一人享樂,不但招來了樂伎彈胡琵琶助興,還叫來十名家妓,讓二崔挑選。兩人並不客氣推讓,很快挑選了兩個體態風流,明眸善睞的美豔女子,各自擁在身側,藉著酒興,開始飲酒作樂了。
三人先是附庸風雅,行酒令,吟詩作賦。不過人數太少,往復幾番之後,難免不夠熱鬧。到後來,趙源索性取過琵琶,嫻熟弄弦,唱了一支頗為新鮮的曲子。
“張樂陽臺歌上謁,如寢如興芳晻曖,容光既豔復還沒。復還沒,望不來;巫山高,心徘徊。”
他嗓音清朗,音色極美,很適合唱這類南曲。二崔聽得如痴如醉,等到一曲終了,立即撫掌喝彩。
“此曲可是南梁蕭衍所作之《朝雲曲》?”
趙源笑道:“正是。那江東蕭姓老翁,雖庸碌無能,吟詩作賦倒是頗為獨到。他在建業有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