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趙源並不像往日那麼謙和,而是直接擺手示意他到對面的胡床坐下,然後捏著文書回來了,將它朝陳元康面前的几案上一丟,“看看,這是兗州來的急報,侯景真的反了。”
陳元康取過文書,目光迅速從上面掠過,大致看了一遍,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了。“侯景應該不知道大王已經薨逝,難道是有人走漏了訊息?”
“我在侯景的謀士王偉身邊有耳目,剛剛接到密報,侯景對王偉說,他和我父王往來信件,為了以防有詐,或者被人掉包,故而早有約定,在信紙背面加一個小點,以為暗記。我不知道這層秘密,貿然寫信給侯景,反而打草驚蛇,令他下定決心反叛了。”
陳元康知道趙源必然在懊悔此事,所以故意沒有接他的話,轉移了話題,道:“既然侯景已經作亂,多半已經同宇文泰暗中聯絡。西魏接應他的大軍,一個月內可以到河南,屆時局面更加危險,大將軍還需及早安排兵馬討伐才是。”
“這是當然。”
“平叛需派鮮卑大將統率兵馬,只怕大王已經不在人世的秘密,遲早要被捅破的。”
趙源乾脆利落地回答:“那現在也不能說,否則連後院都起火了,我哪裡還有反轉局面的機會。”
這時候,門口小廝來稟告,霸府長史趙彥深求見,趙源點點頭,讓他進來了。
趙彥深的神色略顯焦急,“大將軍,諸親貴得知侯景作亂的訊息,全部到了前廳,要求面見大王。”
趙源略一思忖,立即令小廝伺候他更衣,換上官服。然後對兩人說道:“你們這就跟我去見他們,伺機為我圓場。”
“是。”
在大丞相府的前院裡有專門召見大臣的議事堂,趙源出現在這裡之後,滿座親貴紛紛起身行禮。隨後,開始七嘴八舌地罵起侯景來。罵得差不多了,有人開始問趙源:“敢問世子,大王從玉壁回來為何一直不曾露面。如今侯賊叛亂,事關國家安危,大王即使臥病,也應該見一下我們,交代軍機吧?”
趙源的臉上帶著泰然自若的微笑,起身對眾人拱手道:“父王已有決斷,並且令我向諸位傳達安排。內外軍機要務,係數託我代為掌管。我也希望父王能夠靜心休養,早日康復,諸位各盡職守便是,不必勞累大王病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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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風聲鶴唳 。。。
趙源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眾人也不便再行刁難了。只不過,他從來沒有參與過軍務,更沒有指揮排程兵馬作戰的經歷,人人都當他是個繡花枕頭不中用的小白臉,初出茅廬的黃口小兒,所以也不甚恭敬。不等他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就開始出言聲討起導致侯景叛亂的罪魁禍首來了。
雖然眾親貴都知道這個罪魁禍首就是趙源,但是誰也不敢說,只能歸罪於一個人,那就是曾經在趙源的授意下,上書彈劾過侯景的御史中尉崔暹。在這些鮮卑武夫看來,崔暹等漢人不過是會耍耍筆桿子,說說大話,替主人咬人的走狗,如今國家到了最危險的時刻,這些人必須揪出來重重懲治才是。
一時間,群情洶湧,人人義憤填膺,齊聲聲討崔暹,並且請求趙源將崔暹交出來。更有人直接說,侯景造反是因為朝中有人容不下他,這次必須先殺了崔暹,才能和侯景議和,平息禍患。
面對如此蠢招,趙源暗中冷笑,可表面上卻並不說話,也不為誰辯解,只是等到眾人將憤怒的情緒宣洩得差不多了,這才將目光轉向陳元康,瞥了一眼。
陳元康本是漢官,在這種場合下很難有說話的機會。不過他身為趙雍的心腹重臣,掌握至高機密,人人不能不忌憚幾分。因此,當趙源暗示他出來說話時,他並沒有猶豫,出列說道:
“諸位大人心繫國事,心情可以理解,不過此事卻未必行得通。雖然天下尚未統一,但國家律法早已確定。如果因為像侯景這樣幾個將領叛國,想討對方的歡心,就破壞刑法,枉殺無辜,不僅是上負天神,下也難以安撫黎民,絕不可取,西漢晁錯就是前車之鑑。況且侯景野心甚大,現在已經公開叛亂,當然不會因為殺一個崔暹就肯善罷甘休,還望明公慎之再慎。”
趙源聽完之後,微微頷首,並不說話,而是目光巡視眾人一週,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人出來反駁。於是,他嘆了口氣,說道:“崔暹固然有錯,卻是為政治清明而彈劾侯景,不是什麼罪過。如今侯景反都反了,就算殺十個崔暹也是沒用的。諸位大人還是把精力用在出兵討伐上,不要再追求此事了。”
眾人面面相覷,小聲議論了一番,也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