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前,你我三人,秘密將大王遺體送入馬車,一切偽裝成大王仍然在世的樣子。屆時我在車中守著,你帶人在車外跟隨護送,讓軍醫也一路緊跟著,定時進奉湯藥,不得讓任何人看出破綻。”
劉桃枝拱手道:“小人記住了。”
“你去吧。”
等劉桃枝走了,帳內只剩下二人單獨相對時,趙源這才鬆懈下來。他將手上和身上的留針一一拔去,丟在地上,然後嘆了口氣,默默流淚。
陳元康的情緒也被感染了,想到趙雍是一手將他提拔起來的伯樂,對他言聽計從的明主,這些年來對他的知遇之恩,如今帶著大業未竟的遺憾去了,難免惋惜不已。很快,他又悲從中來,也跟著哽咽起來。
趙源慢慢轉過身來,側臥著,將他的手拉到枕邊,握住,小聲道:“長猷,現在,我能信得過的,也只有你了。”
他摸到趙源的手心裡全是汗溼,撿起旁邊的巾帕想要給他擦擦,卻見上面滿是血汙,只好扔下,拉過自己的袖口,為他細細地擦拭了一番。“大王已經不在,大將軍還需愛惜玉體,不可悲傷過度。接下來,還有許多大事,要您親自處置。”
“嗯,我知道。”趙源顯然很累,一雙深藍色的眼眸裡仍然蒙了明亮的水霧,蓄滿了濃重的悲傷。
“是否要將此事,派信使快馬回晉陽,告知陸夫人?”
他思忖片刻,搖了搖頭:“算了,還是回去再說吧。”
155
155、人心險惡 。。。
“我寫了信叫侯景來晉陽,你說,他能來嗎?”他想了想,突然這樣問道。
陳元康收住眼淚,愕然道:“您是用大王的名義寫的,還是用您自己的名義寫的?”
趙源將書信的內容和他接下來的打算,和他簡略地交代了一下。
陳元康皺起眉頭思忖了一陣子,有些擔憂,“這些年來,下官一直在大王身邊擔任功曹參軍,內掌機密,大王每次給侯景寫信,都是親自動手,從不假外人之手。侯景狡詐多疑,恐怕很容易從您的書信中瞧出破綻。一旦發覺這是個陷阱,他不但不會前來送死,更不會不做大事,坐以待斃。”
趙源想起一件曾經由眼線來稟告的秘事——去年侯景去鄴城朝覲,曾經在司馬子如的府邸上飲宴,喝得醉醺醺的時候,酒後吐真言:“大王若在,我不敢有異心;若大王不在,我絕對不能跟鮮卑小兒共事!”
因為前幾年他雷厲風行,懲治貪賄,司馬子如被下獄,侯景被彈劾,這兩人都對他心懷怨恨,腹誹不已。司馬子如雖然手裡沒有什麼兵權,但趙源仍然對他戒備不已,在他府上安插了奸細;至於侯景,則是他著重防範之人。然而侯景在河南經營多年,可謂是針插不透,水潑不進,根本無法在侯景身邊安排耳目。
“這侯景一旦真的反了,晉陽這邊的人,還有鄴城那邊的人,會不會有所異動,內外夾擊,把咱們一鍋燴了呢?”
“這……下官現在不敢說。”陳元康遲疑起來,終究還是沒有議論這些敏感處。
雖然經過一番沉重打擊,那些鮮卑親貴們不敢像以前那樣招搖了,但這不代表他們就意志消沉,老老實實當個富家翁去了。現在他們的蟄伏,不過是暫時收斂鋒芒,準備伺機反撲的。曾經彈劾過高隆之的御史宋遊道,就被這些人盯上了。趙源離開鄴城來晉陽時,生怕他留在鄴城被殺,只好將他一併帶來,避開風頭,才勉強保住性命。因此,陳元康身為漢臣,在涉及這些朝中親貴時,總是謹言慎行的。
見趙源沉默不語了,他忍不住出言慰藉道:“陸夫人和那些親貴們有多年交情,世子只要得到她的支援,那些人不至於輕舉妄動的。”
趙源苦笑道:“我和母妃,早已沒有母子之情了,只不過你們外間的人不知道罷了……我這次回去,跟她磕頭認錯,求她寬恕我;再想方設法給她恢復正妃之位,求她支援我。可是,我的籌碼哪裡夠呢?她肯定還會再出難題給我的。若她暗中默許那些人聯合起來,搞掉我,換別人來坐這個王位,她還是太妃,還有個孝順兒子當大王,何樂而不為?”
說著說著,他的眼中又漸漸浮現了淚光,轉過臉來,將面孔深深地埋入陳元康那寬大的衣袖之間,發出朦朦朧朧的聲音:“不過,也許他們不會在現在動手的,母妃也不會希望他們和侯景一起造反,把父王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就此毀掉。他們也許在等著看我表演。我要是對付不了侯景,他們正好可以趁機換人;我要是收拾了侯景,他們正好可以過河拆橋,換我的弟弟出來摘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