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聽說麼,張家小姐一月前已經到寺閣吃齋唸經,說是要為公子祈福到揭榜那天呢!”
“什麼?那我們豈不是晚了?不行,我今個兒就和娘說,咱們可不能落在人家後頭!”
“恩。”
眾女子的談論聲不絕於耳,開始還因為怕被候立在門外的周府僕役聽到而可以壓低了聲音,之後發覺那些人居然連眉毛都不抬一下,便越來越膽大了起來。可他們哪裡知道,比起鳳陽城中的大風大浪,此刻的這些,不過是自家小池中的漣漪而已,哪入得了那些早已耳朵生繭的僕役耳裡。
“你來了。”比起樓外的熱鬧,樓中的氣氛,就只能用冷清來形容。迎接來人的正是剛才的青衣男子,雖然容貌上差了一截,但站在來人身前,卻也不算遜色:“王爺不願見你,有什麼事,便對阿持說吧。”
“正好,霂莜此次也並非找他。”優美細薄的嘴唇拂過一聲清冷的嘆息,夢幻的雙眸抬起,被成為周霂莜的男子開口道:“我是來找你的!”
“我?”黑琉璃般的眼睛望向自己的時候,較以前多了幾分沉穩,多了幾分幹練,也多了幾分傲氣,不,即使不看那雙眼睛,青衣男子也能清晰的感覺到那人的改變。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早已不是那個承歡膝下,任人宰割的戲子。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或許已經變成了那些人的同類……那些談笑中便能決定人生死的人……
戲子才疏命賤,偏偏看人卻最準。
四年前自己便預見那人終會不幸,如今世事輪迴,不知黃泉路上,那人是否會願意看到此時此刻的鳳莜?
“是的,周霂莜此番特地來找你,只想求一件事。”
“你說。”
“霂莜想聽紅樓夢,”提到往事,來人的神情突然變得溫柔起來:“金玉良緣以後的戲。”
周霂莜說完,便反客為主地步到了客席,拂袍坐定,由著身邊的貼身廝役奉茶,捶背,好似自家府上般淡定。
反倒是出來迎客的青衣男子仍舊杵在一邊,狹長的丹鳳眼微怔,似乎是訝異來人突然提出的要求,當然……也只是片刻的遲疑而已。阿持不留痕跡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總是在命中出現,互相之間卻又沒說過一句話的鳳陽之璧。
副相國公的獨子,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合該是被天公眷顧著的寵兒,那玉琢般俊俏的容顏和頃長秀麗的身形總是鳳陽最老到的裁縫下針的時候也不由多出幾縷惶恐,生怕做出的織物配不上那端麗的身姿,染出的顏色配不上那如雪的容顏。單是眼前這幅半斂著眼簾嗑茶的姿態,都能讓這冷清的茶樓,散發出不同以往的神韻來。
只是……那又如何呢?這人並不開心,看著這樣的周霂莜,想著他提出的這個要求,阿持不禁有些懷疑——這三年來眼前的男子是否開心過?
過去的痛已經是深入骨髓,但逃開的人,難道就不會學會遺忘麼?
“好。”輕合著一縷嘆息,阿持點頭,卻是答應了:“只是這出,卻怕是班門弄斧……”
“我帶了琴師,你認識的。說來你倆也算老相識了。”周霂莜拍了拍手,便有個老邁的琴師提著二胡步了進來。
“奴才見過兩位公子。”伏在地上的琴師聲音有些沙啞,走路的時候腳也有些不穩當,歲月的無情彷彿在這桑老的身形上充分的體現了出來,只有那依舊纖長的十指,護衛著一個樂者最後的矜持。
“莫爺?!”待那琴師抬頭,阿持不由的愣住了,凝視著四年未見的恩師,還沒來得及去想,眼角卻已經酸了。
地上的老邁身軀一震,轉眼卻又伏低了身子:“公子……認錯人了吧。”
老樂師的話並不大聲,卻讓已作勢要上前攙扶的身軀僵硬了下來,那雙手在空中停留了許久,但最終,還是被老樂師逼開了。
接受現實的青衣男子禁不住退了兩步,四目相觸,卻又在彼此的眼神裡看到了瞭然。轉身望向閒坐客席的始作俑者,卻發覺那雙不可方物的眼眸此時也只見遊離。
是啊……
大家,都回不到當年了。
“你怎麼會找到他的?”不知過了多久,青衣男子終於出聲,打破了這片窒息的寂靜。
“你該不是忘了我的出身?”客席的男子悠然一笑,卻沒有半點溫度:“要找以前的同行,還是很容易的。”
“鳳莜你……”
“請小心措辭,那個鳳莜早就死了,和一個叫啟楓的一起死在漠北的行宮裡,你該不會是忘了吧?”放下手中的青瓷杯,周霂莜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