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在戰亂中毀了的書卷不在少數,這些年一直在修補,我也時不時到翰林院檢視進度。
不知是不是太久沒來,在範太傅的書房裡,我頭一回發現收藏的書畫中竟然有一幅瓷畫赫然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那是絲絛畫的杏花春雨,旁邊有我題的字:細雨溼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
這幅畫被人重金買走,竟然流落到了範太傅這裡。好在我寫字的時候故意掩飾了幾分。
範太傅問:“皇上,可覺得這畫極好?”
我一驚,倉促道:“尚可。”
範太傅頷首稱讚:“畫中女子在湖邊等人,神情哀婉,這一句詩也恰到好處。”
“等人?她不是在賞景麼?”
“若雨天出去賞景定會打傘,況且她這樣翹首盼望,不像賞景那麼悠閒。我看她在等情郎。”範太傅笑呵呵地說著,沒有察覺到我的臉色起了變化。
每回我去找她都是下雨天,所以絲絛等的情郎自然是我了。
原來在那麼早的時候她就喜歡我了,我竟不知道。
今日,我心情敞亮,興高采烈地叫齊安去御窯廠弄了堆做瓷器的東西拉進宮送給絲絛。
她不在院子裡,我也不知她去了哪裡,便在院子裡耐心地等她。
等了沒多久又開始下雨。
夏天的雨勢很大,像天宮遭了洪水都漏到人間來了。
我獨自呆在絲絛簡陋的屋子裡擺弄那些東西,拉胚的泥盤、小刀小鏟、由粗到細的毛筆。
在雨聲的包圍裡等待一個人的滋味,是難以言喻的幸福。
聽見外面的水聲,我知道她回來了。轉頭望著門那邊,靜靜等待她的出現。
她過了許久才進來,手裡拿著一把淌水的傘。
身上都淋溼了,尤其是鞋子裡盡是水,走一步留一個腳印。
我懊悔不已,明知道下大雨了,為何不叫人去接她。
“你這樣會著涼。”我迎上去握住她溼漉漉的手。
絲絛似乎有些忐忑,“我方才去廚房燒水了,過會擦擦身子換身衣裳。”
她走了兩步,瞧見屋裡擺著的東西,疑惑地看著我。
“我送來的,給你打發時間。你不是很喜歡這些麼?”
“嗯。”她點點頭,放下傘之後又轉身出去,“我去把熱水端進來。”
“我去!你別出去吹風,會著涼。”我交代她先把溼了的衣裳脫掉,匆匆忙忙跑去廚房。
這廚房小得只能容兩個人,一切都極其簡陋。
我心裡有點難過,端起那鍋燒得差不多的熱水倒入盆中,然後端著盆回了屋子。
裡間和外間隔著一道門簾,她在裡面,而我傻傻地站在門簾外面不知怎麼辦。
“放下吧,我來拿。”她的聲音依然沙啞,可是那種變調令人產生錯覺,彷彿含有某種特殊的暗示。
聲如磬…4
我沒有聽她的話,穿過簾子進去了。
她換上了素白的襯裙,赤著腳站在床邊,略溼的黑髮披散下來,長至腰間。
見我進來,她顯得很慌亂,從旁邊的衣架上扯下一件外袍遮在胸前。
我貪婪地打量她,一面端著水走過去,“腳最容易受涼,別站地上了,坐下泡腳。”
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是嚇傻了麼?如瓷像一樣立在床邊一動不動。
我將她按下去,叫她乖乖坐在床邊,然後捉起她的雙腳放入盆中。
她吸了長長一口氣,面龐繃緊,漸漸又鬆弛了下來。
我的掌心與水一樣熱,包裹著她的雙腳。
“我自己來……”她低聲說。
“你太冷了。”我順著她的腳踝向上揉,冰涼的肌膚在我掌心的揉搓下泛出微微的粉色。
“我不冷。”她咬牙說這話的時候在發抖。
因為我的手已經探過了她的膝蓋,並且沒有停止。
她張著嘴用力呼吸,朦朧的雙眸睜得越來越大,牢牢盯住我。她並不膽怯。
或許她很希望我這麼做,是我太小心翼翼了罷。
雨簾落在窗臺上稀里嘩啦地響,更遠的地方雷聲陣陣。
誰也聽不見屋裡發生了什麼。
每次妃嬪侍寢,都會把我的衣裳一件一件有條有理地除去,然後掛在衣架上。然後她們開始脫自己的衣裳,也十分美觀。
可我如今顧不得什麼,只怕過了這一瞬,我就會散失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