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宮中亂成一團,朝中群龍無首,最後還是玉公公私自作主將關進死牢的汣汣娘子放出來。
汣汣娘子進凌雲殿不到一個時辰,墨塵殤也出來了。
出來後,他完全變了。勤政,愛民,每天披奏摺到深夜;清明,潔身,慕容暄曾為她選舉的美人全數被遣散出宮,只留下一個汣汣娘子,稱號“嫻妃”。
妃號,是他曾經答應給她的稱呼,唯一的稱呼。如今,還是變了,不是嗎?女子為仇進宮,反倒愛上自己的仇人,然後,他為她的父母洗刷冤屈,他為她放棄整個後宮,她終於被其感動,放棄江湖留在了他身邊……這樣的故事,亦苒兒不止聽過一次。
當然,如果那些傳頌的人知道在遙遠的異國他鄉,有一位身懷六甲的女子正在為這段曠世其緣苦苦掙扎著,不知會做何感想。
沒有如果,因為掙扎到最後,她也已經習慣了。
“又在發呆,又在發呆。”紅箋咬牙切齒地聲音從耳邊傳來。
亦苒兒回過神,兩人已經到了熱鬧非凡的集市,叫賣聲,吆喝聲,討價聲,聲聲入耳。一個轉頭,一身紅色衣裳的紅箋正瞪著一對大大的眼睛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那眼神彷彿在說:這大好的春光,不是帶你出來發呆的。
亦苒兒有些無所謂地聳聳肩,注意到一旁攤位上叮噹作響的的撥浪鼓。眼睛一亮,已經拉著紅箋興奮地跑了過去:“小鑼鼓哎,小鑼鼓,小孩兒一定喜歡……”
紅箋有些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這是波浪鼓。”
亦苒兒:“……”
“紅豆……賣紅豆了……”
正在認真選撥浪鼓的亦苒兒聞言轉過頭。繁華的鬧市中央,一位中年大嬸正挑著兩個籮筐,框裡裝滿了紅豆,一臉興奮地叫喊著。
亦苒兒放下手中的撥浪鼓,不自覺地被吸引了過去。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原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亦苒兒蹲下/身子,捧起一手心的紅豆,感覺細小的顆粒一點點從指尖滑落,輕柔,絲滑,就像一個人的思念,不由得喃喃出聲。
“夫人好文才。”賣紅豆的大嬸豎起大拇指,笑得異常樸素。“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紅豆也能作詩。”
“姑娘若是喜歡。”後面跟過來的紅箋也跟著蹲下了身子,順手捧起一顆顆細小的紅豆。“不如買一些回去,紅箋會做紅豆糕。”一臉笑得極其燦爛。
紅豆糕?亦苒兒起初聞到這三個字,臉上表情有些茫然,然後不可預兆地笑了一下,心中那些陰靡也漸漸散去。
紅箋這想法不錯,不過她不太喜歡吃甜食。想到這裡,她站起身,看到前面更熱鬧的街頭,自然而然地離開紅豆:“前面好熱鬧,我們去看看吧。”
紅箋瞥了一眼滿滿一籮筐的紅豆,不置可否地搖搖頭,跟了上去。
兩人一直逛到旁晚時分,逛到集市慢慢散場,這才慢吞吞地,萬分不捨地踩著夕陽的餘輝往回趕。
細長細長的田硬上,兩邊是波光磷磷的田野。亦苒兒挺著一個大肚子在面前慢悠悠地走著,紅箋提著從市集採來的東西在後面慢吞吞跟著,偶爾路過的風,吹皺起一田清水,也吹翻他們破舊的粗布衣裳。
苣溪村的村民都知道是兩姐妹趕集回來了,紛紛向她們打招呼,臉上的笑容淳樸而真誠。
亦苒兒同紅箋一個月前趕到這裡時,村裡的人接待她們的可不是這種笑。一個身懷六甲的漂亮女子,與一位拿著劍的紅衣俠女,總歸讓人懷疑的。
亦苒兒慌稱自己是帶著妹子來邊關尋夫的。幾個月前,夫君被抓去充了軍,婆婆從此一病不起,沒幾個月便沒了。她與妹子無依無靠,只好變賣了所有的家產踏上了尋夫路。
好不容易尋到了邊關,卻連軍營的大門也進不了。只好找到這座離邊關不遠的小村想借宿幾晚,等想到辦法進軍營,一定離開。
苣溪村民風樸素,裡面有許多女子的夫君也是這樣不明不白地被抓去充了軍,然後再沒回來過。不由得有些同情這兩姐妹的遭遇,便一時收留了她們。
兩人在苣溪村住了下來,卻並沒有吃白食。偶然會幫村民們做一些手頭上的活,每次趕集回來,還總會為他們帶一些集市上的東西。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一來二去,村民們便將這外地來的兩姐妹當作了自家人。
推開院子的大門,亦苒兒才發現院落中站了一個人。
夕陽的餘輝下,白衣男子衣袂飄飄,青絲如墨,扶手而立的背影隱隱帶著一絲高傲與不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