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暖閣外卻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這樣的情形在講究秩序端莊的中宮還卻是少見,崔氏看了眼馬後和孫宇,趕緊出去。片刻崔氏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幾許喜氣:“娘娘,東宮那邊來信了,呂妃子時誕下一子,母子平安,聖上已經得信了,怕影響娘娘休息,讓東宮的人緩些來報。”
“喜信到的時候,聖上還在批摺子,大喜過望,即刻就賜名了。”崔氏一氣兒說完後,卻是半響沒有回應,她有些詫異,方向孫宇望去,只見孫宇亦是搖頭。
本應是喜氣洋洋的氣氛霎時變得幾分詭異,過了片刻,馬後的聲音響起,有些許遲疑,帶了些微的顫音“聖上;……,賜何名?”“回娘娘的話,聖上賜名上允下炆。”(2)
馬皇后如中雷擊,身上一陣顫慄,幾近暈厥。孫宇崔氏大駭,連忙撲了上去,剛要叫人傳太醫,卻被馬後微弱的聲音叫住:“半個時辰後再叫太醫,今日之事不許外傳。”
卯時,一絲曙光剛隱隱約約的照射進紫禁城牆,坤寧宮殿宇頂上的垂脊獸微微發亮。太醫院令李良賢擦著汗帶著幾個太醫出了東暖閣時,方才見坤寧宮中殿已是站滿了等待訊息的人,乾清宮的,東宮的,各娘娘宮中的。李良賢見那打頭一位居然是乾清宮司印大太監趙明,哪裡敢怠慢,戰戰兢兢的彙報了皇后的病情。
洪武十年冬月,馬皇后病,臘月,移駕雞鳴山別院養疾;景仁宮李妃冊封淑妃,代攝六宮事。
作者有話要說: (1),歷史上的馬皇后逝世於洪武十五年“洪武十五年八月寢疾。群臣請禱祀,求良醫。後謂帝曰:“死生,命也,禱祀何益!且醫何能活人!使服藥不效,得毋以妾故而罪諸醫乎?”(《明史列傳第一 后妃》)。我從來認為拒醫一說太不合理,正史中的馬皇后太過聖母了,還是人嗎?
(2),建文帝生於洪武十年,本是既非嫡也非長,孰料造化弄人啊,一聲嘆息
(3),“淑妃李氏(李淑妃),壽州人。父傑(李傑),洪武初,以廣武衛指揮北征,卒於陣。十七年九月,孝慈皇后服除,冊封淑妃,攝六宮事。未幾,薨”(《明史列傳第一 后妃》)我就做那歷史小蝴蝶,翅膀一扇,李淑妃提早上位鳥。
☆、宿州馬家二三事
洪武十三年正月初三辰時,京師南京城的街道已是熱鬧非凡,家家戶戶門前貼上了桃符和春聯。或許是格外珍惜連年戰爭後難得的安寧,或許是為了犒勞一年到頭的辛苦勞作,洪武年間江南的百姓就開始形成元旦(1)期間從“放魂”到“收魂”(2)長達半月之久的遊樂習俗,一直從正月初一持續到正月十八。
京城的大街小巷穿梭著各式轎子和三教九流各式人等,或是拜年的,或是趕廟會的,不到午時,茶館酒肆已是爆滿,唱曲兒的,談古的,說因果的,鬥九翻牌的,端的是歌舞昇平一副太平盛世景象。
只有那些細心和有心的人卻發現南京城最近幾天的異樣,坐落在裡坊街巷的那些個官宦之家(3)卻是一反常態的低調清冷,更別提那幾家國公府和侯府了。不但往常大門前排的裡三層外三層的轎子不見蹤影,就連那僕從下人也是少了幾分,出入之間均是低眉順眼斂氣屏息,哪有那高門奴僕素日的傲氣,對比尋常百姓家那熱鬧勁兒愈發顯得詭異。
往年南京城坊裡會時不時出現些無須白顏細聲細氣的公公們,今年卻幾乎難見。而應天府每年舉辦的由勳威、內臣、武士參加的跑馬迎春也因皇后娘娘臘月裡得病而取消。
經歷過前朝末年動盪的南京城裡有些閱歷的老人們,卻是私下下了斷語“怕是有大事發生咯”,約束著家中子孫小心謹慎。正旦(4)後的南京城平靜的水面下正在醞釀著驚濤駭浪,卻無人可知何時會洶湧而出。
除了權貴雲集的京師,這樣的暗湧在其他地方卻是不顯。相距南京城幾百裡之外的鳳陽府宿州的靈璧縣,民風更為開放,自正旦以來城裡晝夜喧囂遊樂,從餐館酒肆到那秦樓楚館都比平常熱鬧幾分。
城東的風穴巷(5)連成一片的宅子是宿州城大族馬家的祖宅,此時幾個七八歲的孩子正帶著一群更小的孩童嘻嘻哈哈的在那彎曲的巷子中玩耍。
過年期間是少有的爹孃放縱的時候,眾小兒哪裡還有往常的顧忌,也不玩風箏、蹴鞠那些循規蹈矩的玩意兒,只是由著性子來,或者捉迷藏,或者逗貓惹狗,或者只是你追我趕的亂鬧一氣。
馬婉兒是其中最小的一個孩子,還未滿三歲,胖乎乎的像個球,兩隻小短腿雖也邁的利落,卻也跟不上那些大孩子,只能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