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帳裡,昏睡的人面上不自覺露出一絲笑意,楚嶽涵守在床邊瞧了個清楚,頗感一絲詫異,也不知他究竟做了什麼好夢。
稍時,江越神色卻陡然一變,他想起自己曾在建康為她開了家織坊,還讓她搬進城裡來住,她也不再以醜女的面目示人,使得她很快便成了與朱采薇齊名的建康才女。
可是當日在通玄院外,他追去哄涵兒置她於不顧,後來才知道她傷心難過之餘,為了不妨礙自己與涵兒,又搬回竹桑園獨自居住。
楚嶽涵瞧他額上恍似沁出一層汗水來,浸試了帕子想要替他擦去,卻見他眉心緊蹙,張口喃喃道:“紫竹……紫竹,你死了,你教我好難過……江大哥答應過,要照顧你一輩子……紫竹……”一時心間大震,不覺朝後退了幾步。
原來……原來……袁姑娘於他真的已這般重要!
緊咬下唇,心亂如麻。自己犯下如此大錯,他必定無法原諒,該怎麼辦……怎麼辦……
寢榻上江越咳了兩聲,似悠悠轉醒。
楚嶽涵心下一陣驚慌,回身開啟門,飛奔上花影長廊,突然將頭依靠在紅柱上,閉目痛哭出來。
也不知哭了多久,花影廊下梅花凋零,卻是白潁川閃身進來,走到她身側,奇道:“涵兒,你怎麼了,哭成這個樣子?”
楚嶽涵聞得人來,慌忙抬起頭,將眼淚擦乾,淡淡道:“沒什麼?”
白潁川凝眉,稍一思慮失聲道:“是不是子越他……”
“他很好!”楚嶽涵截住他的話,“眼下大約已經醒來,你去看看他吧!”自將頭撇過去,深恐被她瞧出什麼來。
白潁川暗鬆了口氣,卻更是不解地看著她,問答:“那麼,你方才哭什麼?”
楚嶽涵不欲與他多言,“我去廚房看看,藥熬好沒有!”說罷側身疾步離去。
白潁川大覺詫異,低喚一聲,見她也不理睬,只得作罷,回身去江越房裡瞧他。
過了一刻鐘,楚嶽涵將藥端來,正欲敲門,聽得屋內江越痛楚的聲音道:“明明知道紫竹有危險,我卻還丟下她去追涵兒,我好恨,我無法原諒自己……”
楚嶽涵長吁一聲,閉目暗自垂淚。
首陽月,新歲初過忽落了一場雪。
江越沐雪站在風牆之下,牆角幾株白梅幽幽飄零,花瓣落在他的肩頭,拂了一身還滿。
稍時,楚玄款步而來,站在他身側問道:“子越,你可還記得一年多以前,曾經向我提親的事情麼?”
江越暗吃一驚,不想師父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低頭喃喃道:“記得!”
楚玄凝眉瞧著他,“這些天我也都看得明白,你因為袁姑娘的事情,心下責怪涵兒,所以總是刻意避著她。涵兒是有錯,你這麼對他師父也不能說什麼,只不過她畢竟是師父唯一的女兒,如果你要悔婚的話,也先告訴我。為師不會為難你,只是若真如此,我這做父親的總要想好怎麼哄一鬨女兒,令她不會太傷心難過!”
江越心下大震,這些日子以來,他因袁紫竹之事而自責,冷落了楚嶽涵,可是要說悔婚,根本是不曾想過的事情。
楚玄瞧他的臉色,知他必然難以決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師父只怕,你雖有時間慢慢去決斷,可是涵兒等不了啊!若你還不想失去她,就要儘快做出決定,原諒她,或者放了她?”
江越喃喃道:“師父,你誤會了,我不曾怪過涵兒,我只是一直在自責罷了!”
楚玄頷首淡淡道:“師父知道,可是涵兒並不知道,這些日子每天都在想著怎麼能夠誅滅妖靈,替袁姑娘報仇,也為自己贖罪!”
話雖如此說,半月時間早已過去,紫雲天罡結界的守護力量也已經消失,若妖靈再次出現,只怕又是一條人命!
☆、玄武
上元節後,一月十八,晚。
夜幕下的櫻花浪漫而神秘。
月半彎,清靈靈倒影在水潭中。
瑤琴的曲調震盪了水波,櫻花落,月影悠悠,甜美的花香在子夜間輕飄。
漸漸的,竟聞到一股濃郁的異香。
是……酒麼?
鼓琴的女子抬頭,目光在院中逡巡,忽見潭邊的櫻花樹下佇立著一個雪衣黑髮的男子,腰束金帶,髮帶玉冠,見之而莞爾而笑。
“良夜無友,佳人可願共飲一杯否?”
鼓琴佳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轉向他手中所執的鶴形瑪瑙玉壺。
這可是皇宮裡的酒器,此男子這等芳華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