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淋了雨就不好了!”
楚嶽涵心下大奇,本以為是自己認穴不準不曾點中,後聽他說是自行衝開,才稍開心些。
雨點悄落,江越將自己的披風舉在頭頂,楚嶽涵躲在他懷裡倒不曾被雨水淋到。
這般行走速度自然甚是緩慢,二人卻不在乎,反而愈走愈慢,以至雨勢終於轉疾。
江邊古道上,二人相依相偎,迎面正逢著一個一身雨露青蓮裙,手持一把青竹傘的美貌女郎,那女郎的手裡還拿著另一把青竹傘。
許是水煙太濃,江越並不曾瞧清楚那女郎是如何出現,心下頗感怪異。
只聽得那女郎上前道:“兩位需要雨傘麼?”
江越見她好意相助,心下自然感激,道:“姑娘肯借傘一用,自是再好不過,敢問姑娘府上在何處,用完以後我好登門歸還!”
青衣女郎道:“前面南塘邊有一座青蓮山莊,便是我家。”
江越微笑,“那麼,多謝姑娘了!”
青衣女郎卻淡淡道:“先別急著謝我!我這傘只借給你們其中一人,倘若公子取了,你護著的這位姑娘便要淋雨;若姑娘取了,小女子倒願邀公子共舉一傘,送你們回去!”
這等怪異的言論江越從不曾聽說過,不免心底暗暗吃驚,又甚是疑惑不解,瞧著那女郎神色冷清,眉宇之間隱隱有一股說不清楚的妖邪之氣,縱然美貌,看起來倒不像善類,心下不喜,不再理會她,護著楚嶽涵自她身邊款款而去。
走了沒多遠,忽聽那女郎在身後喚道:“青蓮雨露,十年朝夕!江越,你當真已不記得故人了麼?”
江越心頭一震,回頭問道:“在下可曾見過姑娘?”
青衣女郎面露悲慼之容,“或許你從來都不曾認得我,我卻早已經認識你!知道你親手栽過一株青蓮,十年間與它朝夕相對;知道你最愛吃蓮子,有時候憂愁難解,會連蓮芯也一起吞下;知道有段時間,你總是會拿著那支青玉笛,依偎著青蓮吹一夜的曲子;還知道你最終捨棄了它,還將它的樣子忘的乾乾淨淨。可它卻忘不了你呀,那怕心已成灰,它始終都不曾忘記你,你知道嗎?”
江越心神俱是一震,只見那女郎的臉越來越近,卻越來越模糊,像一絲水煙一樣,在接近他身側三尺之距悄然間湮滅無形,只留下那幽怨的眼眸,恍似還藏在看不見的地方一直凝視著他。
“師兄——師兄——”楚嶽涵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突然停在這裡做什麼?雨要下大了,我們趕快回去吧!”
江越乍然驚醒,心間一陣陣涼意,恍似心魂出竅一般。
身側楚嶽涵好奇地問道:“剛才你嘴裡一直說什麼‘青蓮雨露,十年朝夕’,是什麼意思?”
江越搖了搖頭,“是師父傳我的一句口訣,現在還沒有參透!”
夜寢之時,未滅燈燭,床前突然走來一人,正是白日那身著雨露青蓮裙的女郎。
那女郎的身形映著燭火搖了搖,微微一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怎樣你就會怎樣!”言罷取出一把匕首在自己左臂上劃出一道血痕。
劇烈的刺痛將江越驚醒,坐起身來,掀開左臂的衣袖,赫然見臂上鮮血淋漓,很快浸染了整條衣袖。
☆、南塘雨
五月鳴蜩,六月季夏。
時辰尚早,南塘上曉煙茫茫,遠處的楊柳乘風搖擺,不時有幾隻玲瓏可愛的白鳥從柳絲裡飛出,抄水遠翔而去,有的落在湖心亭上注目凝望,有的在蒼茫水霧中漸行漸遠不知所蹤。幾艘採蓮舟在荷渚間緩緩移動,船槳牽動蓮絲無數,驚散了葉低的游魚。
江越一襲白袍,獨自乘舟隱於荷渚之間,口邊橫著一支青玉笛,迎風悠悠吹著。
稍時忽聽得一個少女清靈的聲音喊道:“師兄——”
回頭一看,卻是楚嶽涵正乘著一條採蓮輕舟,著一襲紫羅湘裙,挎著一隻小竹籃站在舟頭朝他招手,兩個僕婦即將蓮舟划過去,與江越的輕舟在荷渚間並頭而行。
楚嶽涵在船頭坐下,摘下幾隻蓮蓬剝菱角,一邊低哼著一首玲瓏別緻的曲辭:“越女採蓮秋水畔。窄袖輕羅,暗露雙金釧。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絲爭亂。鸂鶒灘頭風浪晚。露重煙輕,不見來時伴。隱隱歌聲歸棹晚。離愁引著江南岸。”
她的聲音婉轉清靈,曲辭又深情纏綿,似別有心意,江越心下暗喜,便不再吹笛,起身跳上蓮舟,坐在她身側,專心聽她唱。
楚嶽涵剝開蓮子,將裡面的苦芯剔除,遞一枚到他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