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的痕跡劃過在場兩個男人的心底。一個胸有成竹,一個若有所思。見兩人繃緊的臉色各有緩和,得到胤禛微微點頭示意的那拉氏便自作多情地繼續陶醉在潤滑劑的角色裡。她看了年羹堯一眼,用善意的眼神向他輕輕點了下頭,便轉過身,頷首朝胤禛繼續解釋。為了強化效果,增加說服力,她又特地搬出年小蝶,作為自然橫亙在在場男人間聯絡的階梯。
“皇上,臣妾這麼做,一方面是為了顧慮今天皇家舉行佛事的大局,一方面,也確實是存了臣妾一番私心,報答故人的私心。臣妾可不能看著年妃娘娘的親兄長陷入如此尷尬的狀況呀……”
聽到年小蝶的名字,胤禛的臉變得鐵青,前額的頭皮高高地抬起。年羹堯的頭垂得更低。沉湎在自己說教理論中的那拉氏由於過分自信,因而並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細微變化,仍在喋喋不休,嘮叨得十分起勁。
“皇上,您實在不用太過擔心,本來今天為的就是一樁大喜事,您和年羹堯,啊,瞧我,現在還直呼他的名諱,該叫大將軍了吧,總之,您和年將軍,就憑著年妃這一層,早已是一家人的關係。如今,年將軍又和心採……我們更是親上加親……比自家人都還自家人哩!我說這麼許多,無非也就是想說一句,今天的佛事不僅僅是整個愛新覺羅皇家家族的體面,更是叫我們這正統嫡親血脈一家子人高興的事情,所以,應該讓今天的所有安排從頭到尾都充滿笑容、喜悅與誠心的祝福,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自從恢復神智,頭腦清醒以來,那拉氏還沒在正式的場合公開以東宮之主,母儀天下的身份來處理過家族內的事情。因此,今天能有這個參入糾紛中去處理事務的榮幸,對她而言,是十分珍貴,而又倍感滿足的。而且,從皇族的角度,從嫡親宗室的角度而言,站在皇后位置的她說出這樣一番話,是再合適不過。
於是,滿心歡喜地用充滿興奮的眼神望著胤禛,等待著享受丈夫嘉許目光的那拉氏的心情便可以被理解。
誰知道,出乎意外的事還是發生了。
胤禛抖動著眼皮,臉色青白交加地從座椅上站起,抬起手腕,在女人面前一揮,做了個強有力叫她即刻閉嘴的動作。接著,呼地一聲,他又怒氣衝衝地坐回到原位,用凝聚著獵人狩獵時眼裡的目光緊鎖住屋內另一個男人的身影。
怎麼回事?皇上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原本方才我藉口託病伺機來等待心採趕來的這件事,不過是芝麻綠豆的一樁小事,怎麼,怎麼會叫皇上有如此的反應?老天爺,我莫不是眼花了吧,怎麼皇上看年羹堯的眼神像是和他有仇似的?而……最奇怪的是……這個年大將軍似乎也是吃了豹子膽了,竟敢和皇上對視!真是怪事!他們兩人以前不是很要好的感情的麼?嘖嘖嘖……難道在我瘋癲期間,有什麼特別的事在這兩人之間發生嗎?不應該呀,若是有,早聽宮裡人說了,若是沒有,兩人怎會突然間變成鬥雞的模樣?難道方才我說錯什麼話了麼?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麼……
蹙眉想不明白的那拉氏失去了解開疑問的機會。下一秒,她被胤禛喝斥著“滾”了出去。當門板緊閉之後,縈繞在年羹堯心頭叫他畏懼又期待的時刻終於來臨。一個完完全全屬於敵對雙方面對面又直扣心扉的時刻降落在他的頭頂。
“關於年小蝶,你這個做哥哥的,難道不想再多說些什麼嗎?”自然,首先挑起話頭的是胤禛。年羹堯還沒有傻到這時完全自動暴露自己的地步。即便作為死豬,能躲得過一次開水燙,他也要竭盡全力。說到這兒,便不難發現,年羹堯還是個樂觀派,至少,在這等緊迫生死關頭,他仍然不放棄對生存希望的捍衛。
裝傻成了年羹堯此刻最高明的偽裝。“小蝶倔強又任性,是我這做哥哥的從小沒把她管教好,給皇上您添麻煩了。”他如是回答獵人的問題。
“麻煩?”不屑的冷笑溢位胤禛的嘴角,“這個詞似乎不僅僅適合小蝶與朕,還特別適合一個躲在幕布背後藏頭藏尾的男人,不是麼?”
注視了一眼胤禛臉上一語雙關的表情,一個清醒的認識立即湧進年羹堯的心裡。在這個瞬間,他明白了胤禛此刻之所以要單獨會見自己的用意。作為即將捏死老鼠的貓兒,胤禛是不甘心他年羹堯就這樣糊里糊塗的死掉的。也就是說,享受獵物臨死前的那份莫可名狀的恐慌才是狩獵者最大的樂趣。推敲清楚敵人的心理邏輯,年羹堯已基本做到了知己知彼。
得到無聲的答案後,胤禛的怒氣變得更加變本加厲。他幾乎從椅子裡跳起,蒼白著臉,抖動著濃黑的眉毛,胸膛顫抖個不停。出於過分驕傲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