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惡的種子,與之同行嗎?做內奸的滋味,自己不是沒有嘗過。這份會麻掉舌根的苦澀,還是不要輕易觸碰的好。
可,九爺,會讓自己有選擇的餘地嗎?
春香疑惑了半晌,剛朝男人緩緩抬起頭,一杯沁著香氣的酒盞抵到了跟前。順著捏住酒盞的那雙叫她迷戀的手,她飛快地又把他打量了一眼,囁嚅地還想分辨什麼,但允禟低沉的笑聲已然響起。大笑中,他得意地喝乾了自己手中的酒盞,笑盈盈地把手邊的那杯抵到了她的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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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外哭聲牆內笑,有人憂就必有人得意。這一日,鈕鈷祿氏所居住的毓慶宮的門檻就險些要被人擠破了。沒錯,今日,恰巧是她親生兒子愛新覺羅弘曆的週歲生日。一眾討好巴結的嬪妃把她那幾間屋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本來,皇上子嗣壽辰,算是件大事,換做前朝年間,少不得要邀請上皇族八旗各個宗室的親戚,在宮內大擺筵席予以慶賀。但,雍正執政的理念畢竟與康熙不同。他是崇尚一切節儉的。除了去年在天壇必要的祭祀、與嘉獎年羹堯及下屬在西北建立的功勳外,自打雍正即位,倒真是沒敢多花過一分銀子。這份儉樸也被他用到了內宮。因此,就算如今他這個最得寵的兒子過生日,他也只是命令內宮酌情歡聚,自行慶賀一番,而不讓大內撥出應有的例銀。
為這事,耿妃今天中午又來找到鈕鈷祿氏,教唆著她如何抱著白胖的兒子如何在雍正面前轉悠,如何行之邀賞之類的,若干串聯百變的花招莫用其極。很快,就被臉色猶豫的母親拒絕了。
“怕什麼?!弘曆這份賞賜,還不是你應該得的!”耿妃啐道。
面對著她眯起的一雙細眼,鈕鈷祿氏忽然想到她在太后烏雅氏臨終前的眉眼,不禁心覺厭惡。搖晃著腦袋轉動了兩下,她嘆道,“不,我們做的孽夠大了,我不敢……我不敢再奢求什麼了!”
接著她眼睛望向耿妃身邊的空氣,飄忽的眼神失去了焦距。凝神發呆。
“什麼作孽?什麼奢求?我說姐姐,你想得太多了!那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世上怕是再沒有第三個人知曉啦!”
“是呀,那些經手的婆子婢女都被你送出宮去啦,宮裡算是安全啦!”
瞥了眼鈕鈷祿氏,耿妃咯咯一笑,食指點著她的太陽穴,罵道,
“真是個榆木疙瘩!都到了這會兒,你還相信我給你編的這些話?難不成你當這宮裡進出便利得如同在菜市場買菜一般麼?想我區區一個沒靠山的女人,哪裡有什麼能耐能把那兩個肥婆子和三個小丫頭給變戲法兒似的變出宮外?”
“啊……你說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哦,不!太可怕了!不!你必定是在哄我,與我戲耍。不然,你怎麼解釋,你每月依舊從我這裡取走的那兩封銀子?這錢不是給了被送出宮的那些婆子丫頭,卻又是花在何處?”
執起鈕鈷祿氏的手,耿妃用兩掌合著,來回搓著,看向她的眼神中露出想隱藏卻沒藏好的鄙夷之態,
“哎唷……傻姐姐……你怎麼這麼天真哩……”她眼珠轉著往四下打量了下,見無人,便才放開膽子,湊到鈕鈷祿氏耳邊吐露出實情。
瞬間,鈕鈷祿氏的五官變得僵硬。她愣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好半天才回過神。緊張地一把拽住耿妃的胳膊,艱難下嚥一口唾沫,壓著嗓子問道,
“你說什麼?你要去的銀子都送給閒梳院的宮人了?那……那……那麼就是說……那幾個經手此事的婆子和丫頭……她們……她們……都……都已經……”
話就此打住,說話的女人顯然意識到了今天吉日的事實,她不想往下說了。
然而,耿妃卻似故意般,硬是把她的話給補充了個完整。
“的確,那幾個婆子丫頭都已經沒有再使用這些銀兩的必要了,她們能使的是另一種錢幣。”
鈕鈷祿氏正喝著茶,聽到這裡一下子反應過來她話意所指,不由噎住。一大口茶水含在嘴裡再也無法下嚥,咳嗽著哇地一聲朝對面之人盡數噴了出來。耿妃完全沒防備,不由溼淋淋地被吐了個正著。一個早上的精心打扮徹底毀於一旦,原本還想乘著今日的喜慶日子得見聖駕,不想卻先討了個如此的對待。坐在原地,惱紅了臉,卻又不便對著鈕鈷祿氏直接發作,不由跟著閒扯了兩句,就悻悻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