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哥哥,是那麼奢侈的期盼。
我的頭才到他肩頭,看不見他的面容,良久感覺到他的衣袖再次閃過眼前,是那種玄色衣袖,不華麗,不清冷,幽幽的讓人無端心醉。
原來他抬手將那玉釵插在我的髮絲中,他低眉對我笑,像是在哄一個孩子,淚眼朦朧的我痴痴的看著他,這次才看的清,劍眉入鬢,眉目清秀間帶著少年特有的風華,卻又有著深邃的成熟,那樣的輪廓。讓我一時痴了去。
他問姑娘姓甚名誰,我本來想告訴他我不是他眼前的窮丫頭,我是顧相的千金顧娉婷,卻沒來得及說出,他已經轉身而去。
直至我死的那一刻,君離央都不知道,當年那個滿臉泥巴受欺負的小女孩是顧娉婷,我想因為當年我的眼睛還清澈,所以他有心來哄我,他對我溫柔的笑,他為我玉釵入髮絲。
我一生之中慶幸的事就是當時沒有告訴他我是顧娉婷。這樣在他流水一樣的年華中,他應該偶爾還會記得曾為一個眸光澄澈的女孩插入玉釵,他轉身,回眸,那一眼,便是一輩子。
我空洞無處安放的年華啊,他那一笑讓那個洞消失了,我回府上發呆,當時正好有媒人來提親,禮部侍郎之子,父親在那裡寒暄著,我摔了東西□□。
我對父親說,我不嫁人。
父親哄我,說,十四歲,該嫁人了。
我哭。
父親不理。
我再哭。
父親無視。
我發怒,說他不疼我,只有哥哥和母親最疼我。
父親立刻大怒,打了我,我當時竟然忘了父親最忌諱我提他們。
父親打完也後悔了,嘆息甩手而去。
此後生活安靜,我一直羞於向父親提及,我曾經遇見一個像哥哥的人,我要嫁也只嫁給那個像哥哥一樣疼愛我的人,他會對我寵溺的笑。
事隔幾天,我還在園子裡盪鞦韆,丫鬟跑來,眼中帶著笑意,悄悄的說,“離王來了——在客廳中和老爺談話呢——”
我一呆,那個在丫鬟口中陪我渡過無數日夜的離王,我想見見他,看看那個傳說中的人到底是什麼樣,有我哥哥好看嘛,有我爹爹厲害麼!
我只顧失神,鞦韆一歪,頭碰到鞦韆繩上。金釵滑落,丫鬟偷笑。
我瞪她一眼,髮絲有些散亂,我也顧不得,託著衣裙便顛跑過去,這才想起和父親已經幾天不說話了,為了不讓他發現我,我咬咬牙,脫了足下繡花鞋,輕輕點著足尖隔著珠簾一株海棠望過去。
卻不想那原本好奇心竟然瞬間變成了驚,亦帶著喜。
他舉扇風流,揚眉寫意,他有哥哥好看麼——我不知道,但是他的眼神比哥哥的暖。
他談笑風生,舉手間乾坤落定(那是丫鬟講的。)他有父親厲害麼——我不知道,但是他比父親多了英氣逼人。
☆、顧娉婷番外(3)
原來,那個溫潤如玉,湛然如水的少年公子就是離王。
我的頭碰了海棠花,手中繡花鞋落地,碰到珠簾,叮咚的聲音響起,於是衣衫散漫,青絲零落,襪滑金釵溜——還好有了珠簾逐浪,晶瑩中遮擋了這落魄,不知為什麼,已經被他看過一次落魄的我,再也不要看見這樣窘迫的我。
父親慌忙打圓場,讓我進去見禮,我那個樣子哪裡肯,回頭赤足便跑了去,隱約中聽見他爽朗的笑聲隨著珠簾撞擊,“令千金真是惹人憐愛。”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坐在銅鏡前,細細的畫著眉,輕輕將胭脂撲上,丫鬟笑,“女為悅己者容——”
我抬手打她,心卻也笑起來,我十四年中那個洞沒有了,原來這些年,只是在等那樣一個人,他得笑可以填滿我的缺失。
原來,你是我生命中的缺。我甚至以為,有了他,此後爹爹哥哥甚至母親對我缺少的愛都回來了,原來,蒼天有情,原來,我空洞了十四年的歲月,只是為了等你。抬眼望去,窗外*光綿綿——
離王,君離央,此後便刻在了我的心裡,刻在我年輕的容顏裡,刻在我眉目如畫玉面玲瓏裡,刻在我一顰一笑的十四歲裡。
父親撿起那張寫滿君離央的紙箋一下子就明白了,看到闖進來的我,眼眸深邃,“娉婷,這便是你一直不嫁的原因麼——”
我低眉不語,卻無言中告訴父親,今生,我非他不嫁。
父親居然很爽快的點頭,我戴著小女兒的腮紅撲在他懷中羞得不肯抬頭,卻聽見父親似嘆非嘆的一聲。
我並不知道,父親當時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