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謀反被誅殺,他門客被牽連流徙。相國呂不韋聽說禮賢下士,可是他已經掛冠免職了,門客也不好當,咱就不趟那渾水。”那人撇嘴,擺手道。
“聽說,秦王愛惜人才,納諫如流,你不去試試?”
“去不得,去不得,你沒看見王城東門,進去諫言人,都被殘殺,屍體堆積如山嗎?我可不要去送死。”
咦,這人前怕虎後怕狼,難怪要困頓。
“一看兄臺也是個飽讀詩書人。下一直仰慕齊地多有捨身取義之風。”欣然道。
“飽讀詩書難道是為了專門送死去?別以為你給我一張貼餅就可以隨意驅使我。”那人白眼一翻,一副無賴樣。
欣然來氣了!朗聲道:“秦王是殺為太后求情人,你飽讀詩書,難道就沒有別用武之地,你不去試試,難道等著咸陽餓死呀!反正以你現處境,退一萬步講,即便你被秦王殺了,壯烈而死,也總比你咸陽街頭困頓而死來得體面吧。”
一看茅焦一副賴樣,欣然不禁想到滾邊肉,這種肉你用一般法子根本切不動,只能剁。
“他呀!小兄弟,你別費口舌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所謂儒士,他寧可窩囊死,也不敢去。”一人斜倚著酒館西側門,突然不冷不熱地插話道。
欣然抬頭一看,那人瘦高個,披散著頭髮,一席白袍,乾淨極其養眼。他舉止嫻雅,五官長得很是到位。
“誰說?你別從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茅焦氣惱地跳腳嚷嚷道。
“我不用門縫裡看,你都是扁。你渾身上下,哪一點流露出可以讓人高看氣度了。”那人冷笑道。
“你,你······”茅焦氣得臉紅脖子粗,卻不知如何辯駁。
“你什麼你,落魄情有可原,邋遢,懶惰,膽小,還不可一世,簡直了!你走不走,不走我放狗了!”
院裡傳出了幾聲狗哮,狗似乎很通人性,配合得默契。
“你等著!”茅焦把頭一甩,叉著腰,憤恨地說。
“我等著,就這一直等著,等著你高乘駟馬,來這耀武揚威。”那人一副嘲諷樣子。
茅焦甩頭要走,欣然上前,給他一些秦半兩,道:“拿去置辦件乾淨衣服。”
茅焦什麼都沒說,看了欣然和芸香一眼,瞪了那人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連那泛著臭氣破包袱,也不要了。
看來這傢伙,難不成想破釜沉舟了?
“你給他做什麼,他肯定拿去換酒喝了。”茅焦還沒走遠,那酒保就發話了,那聲音還是不冷不熱。
“誰還沒有個難處時候。”
“就他那德性!”那人不以為然地嗤笑道。
欣然見他一笑,牙齒很白,整整齊齊,英俊人,笑容也那麼賞心悅目。
“這位兄臺不知怎麼稱呼?”欣然拱手道。
“我就是個擊築賣藝,你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欣然沒想到這人如此桀驁不馴,還不好搭訕。
“相識就是有緣,兄臺要是有所忌諱,那就當下沒說。”欣然見機行事道。
“父母給你取名,就是讓人稱呼,你以為自己是君王呀,名字還諱莫如深呀。哼,不說拉倒!”芸香氣不過,冷言冷語反嗤道。
“你不是秦國人吧。”那人白了芸香一眼,權當沒聽見,突然冷不丁地問道。
“嗯,你怎麼知道?”
“秦國人不是武夫,就是農夫,哪有人會長得像你這般細皮嫩肉。”那人打量著欣然,似笑非笑,欣然看他笑容裡有一絲詭異,還有一點曖昧。
“高漸離,那兒瞎掰扯啥,有人點名讓你擊築!”裡面傳出來一句呵斥聲。
哦,他叫高漸離!
欣然和芸香上了二樓,一張案几,兩張相對鋪席子。
這位置不錯,開啟烏木窗,還可以看街面上市井百態,仰頭還可以看見黛瓦上澄澈晴空。“一壺好茶,幾碟小茶點!”欣然簡單地吩咐道。很茶和茶點都端上來。
欣然和芸香傾聽樓下高漸離擊築。
築是這個時代一種很流行樂器。形似箏,有十三條弦,弦下邊有柱。演奏時,左手按弦一端,右手執竹尺擊弦發音。其聲悲亢、激越。
欣然一直不喜歡築聲,它沒有古琴悠揚,也沒笙簫清越。尤其一幫酒徒聚一起擊築,故作慷慨悲歌,完全領略不到蒼涼悲壯氣韻,只是感到滑稽。
沒想到高漸離擊築,技藝嫻熟,如行雲流水,時而激揚,時而熱切,時而悽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