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著問罪,反而問道:“大哥並非子嗣艱難,而是叫老夫人害了。父親若一早知道,為何沒有阻止?”
老侯爺歪在軟榻上吞雲吐霧,不在意地說到:“我年輕那會兒比你們如今還艱難,八個兄弟,一人一條心,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兒才保下你們兄弟兩個嗎?沒本事、沒能耐的慫貨,連自個兒的種都護不住,還想要偌大一個侯府?也不怕砸下來壓死他!”
老侯爺其實還記得沒了的那兩個孩子,尤其是前頭那個還是他的嫡長孫,想起來也唏噓不已,嘆道:“怪只怪他們不會投胎吧。咱們這樣的人家,哪一天不是踩在刀尖上過,我還能活幾年?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倒不如從開始就不伸手。原想著兩個哥兒沒了,老大總能從風花雪月的溫柔鄉里醒過來了吧?結果呢,哼,爛泥糊不上牆,還不如璧姐兒爭氣。”
老侯爺的心是石頭做的,鄭叔茂自問做不到他這般冷血。反而被最後一句岔開心神,鄭月璧是個好的,只叫一雙糊塗父母帶累了,不由擔憂道:“璧姐兒的事……便不管了嗎?”
“管什麼?我瞧她選的這條路極好!”老侯爺瞪大了眼睛,警告道:“你也不許插手,若是節外生枝,惹出什麼事端來,璧姐兒未必念你的好!”
鄭叔茂沉默了一瞬,又開口道:“再來說說老夫人的事吧。她裡邊都爛透了,大哥不知道便罷了,我既然知道了,就沒那麼容易饒過她。”
老侯爺“嗯”了一聲,磕磕煙鍋,道:“你想怎麼著?”
“送到庵裡去,抄經唸佛,修身養性,一輩子不許出來害人。”
“呵,”老侯爺譏笑:“你價碼開得這麼高,是等著我還價呢?”
鄭叔茂認真道:“若不是團姐兒果敢機靈,昂哥兒已經沒命在了。這樣的處置,父親還覺得過分嗎?”
老侯爺摩挲著煙桿,沉吟良久,妥協道:“小四要成親了,這事得緩一緩。先在福壽堂後院闢出個小佛堂來吧。分家之前,我不會容她再對幾個小的下手了。”
錢氏突然就“病”了。
因馮氏還在養胎,中饋暫且交到雲氏手中。呂氏眼紅,卻得了不少差事,雲氏但求無功無過,待她和氣,手也松。呂氏盤算一下,如今反而比錢氏管家那時更好,漸漸地便不再多話,甚至時常送鄭月珏過來找阿團玩。
分家的通知也下放到各個院子裡,雲氏驚喜莫名,趁著管家的閒暇,興沖沖地清點起庫房,再有伺候的下人也要安置,哪些跟著出去,哪些留在侯府,哪些贖身回家。
阿團開始還相當謹慎,去逛個園子都要人在前頭探路,確定沒有人才敢出去透氣。
一連幾個月,再沒見到錢氏和媚姨娘半片衣角,遂放了心,鎮日拖著鄭晏胡鬧,愈發無法無天起來。
這天,阿團吃過朝食,得知鄭月珏又要來,叫苦不迭:“我不樂意跟那位公主玩成嗎?聞到榴蓮味哭,投壺投不中也哭,見到毛毛蟲還哭,真不願伺候她!”說白了,熊孩子阿團嫌人家大家閨秀太嬌氣。
“那咱們去外院吧!”鄭晏想得很簡單,不想帶她玩,那就避開好了,鄭月珏來了找不到人,自然就回去了。
阿團心動了,但轉念一想,又託著腮無奈道:“不行啊,儀門上有人看著,出不去啊。”
鄭晏抱著手臂倚在椅子扶手上,笑得可賊了,眼睛裡都是“求我啊,求我就告訴你”。
第三十三章·所謂情深不壽
阿團滿臉黑線地頂著一頭稻草從狗洞裡鑽出來:“這不科學!這麼高大上的侯府怎麼會有狗洞!”
鄭晏緊隨其後,彈彈身上的土,道:“這有什麼了不起的,薛家還有個狗洞直接通到後門大街上呢。”
“真噠?”阿團眼睛亮閃閃的,問道:“那咱家有沒有?我好想出去逛街啊!”
“沒有!外頭都是人販子,拐了你賣到山裡去,哭都來不及!”鄭晏不自覺地用上雲氏教訓他倆的說辭,拿稻草將狗洞擋好,又伸手摘下阿團髮間的髒灰和枯枝,唸叨著:“弄乾淨點,不然叫他們發現這個狗洞,以後都沒得玩了。”
兩人挑人少的地方,邊玩邊鬧,一路溜到老侯爺的書房附近,卻聽到一陣憤怒委屈的嘶吼:“開門!給爺開門!爺要剁了那個放蕩的女表子!”
順著聲音找過去,只見一間廂房裡門上掛了黃銅大鎖,窗上別了木棍,裡面不時傳來叮鈴桄榔砸東西的聲音和大力砸門聲。
阿團被嚇得倒退半步,不確定道:“這是……四叔?”鄭晏也有點愣:“嗯,這間屋是四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