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孃的血差點飆到腦子上:“拿流螢繡的充數就好了嘛,反正繡花又不必現場考校。”
阿團深諳作弊之道,巧娘前後教了三位姑娘,從沒聽過這麼不要臉的回答,生生被噎住了。
阿團賤兮兮地衝她一笑,從椅子上跳下來,踢踢踏踏地邁著小短腿去校場找哥哥們玩。
讓她學琴,她一下午撥斷了兩根弦,往後就抱著劃破一道小口的手指頭,安心坐在後面聽曲喝茶吃點心。
讓她學畫,她就會浪費紙墨,畫些誰也看不懂的鬼畫符,她是自得其樂了,先生卻目不忍睹。
鄭月明原本就看阿團不順眼,現在乾脆升級到不屑與之為伍了,只覺得阿團走進來就天然帶著“蠻橫”“粗暴”“不學無術”的光環。一次又一次拉著鄭月珏的手叮囑道:“四妹如今飽食終日,遊手好閒,往後大了就知道悔了。咱們別理她,只管自己用心學。”
阿團則嫌鄭月明嘴巴臭,什麼事到她嘴裡過一遍,再吐出來就沒有好的。兩人相看兩相厭,互不搭理,反倒達成了一種奇妙的平衡。
教琴藝與畫藝的先生姑且算侯府裡養的門客,兩人一碰頭,覺得四姑娘的表現實在有些不像話,將來若學不出成績,還不是怪到他們兩個頭上。躊躇再三,一狀告到了老侯爺面前。
老侯爺有些發愁,按說孩子愛玩是天性,可像阿團這樣膽大包天的也少有,先生一舉戒尺,她居然敢跳窗開溜,哪裡像個姑娘家。
及到五天後家塾休沐,老侯爺忍無可忍地命人將阿團叫到他的書房裡來了。
阿團是這邊的常客,橫豎年紀小,沒什麼好避諱的,老侯爺一得了什麼稀罕東西,時常叫她過來。
阿團一進門就甜甜蜜蜜給老侯爺問好,自發坐到老侯爺跟前的軟墩上,一招手讓小福管事把桌上一盤炸油果給撤了:“爺爺,冬天屋裡燃著地龍,不好再吃這麼些炸物,吃多了該上火了。我聽小福管事說,您昨夜裡又盜汗、牙疼了是不是?”說罷扭頭讓小福管事拿菊花、金銀花來泡水喝。
老侯爺感動得了不得,心頭醞釀出的火氣霎時散了,一把摟住阿團,唸叨道:“啊喲,還是我們小團團貼心,爺爺心裡真高興啊。”
祖孫倆膩歪了半響,老侯爺終於想起來正題了。問道:“爺爺聽人講,阿團不愛彈琴作畫,也不愛繡花?怎麼了,是不是先生教的不好?”
“也不是。”阿團倒不意外,早料到會有人回稟他們上課的狀況,小手規規矩矩地放到膝蓋上,認真道:“爺爺,我不愛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我喜歡跟著小哥學打拳!”不是她吹,她現在扎馬步都能蹲一刻鐘不走形了。
經過上回雨夜的事,阿團是有些怕了。回想一下前世宅鬥文裡,後宅的手段真是層出不窮,防不勝防,一會兒綁架一會兒下藥一會兒誣陷的,一個不小心就要著了道。
阿團有心學些自保的法門,又不知從何入手。思來想去,正所謂一力降十會,學些武技傍身,哪怕遇到暴徒也有一搏之力。若有一天真遇上什麼生拉硬扯的混人,寧可頂上悍婦的名聲操起棍子暴揍一頓,也好過被擄去侮了。
人言可畏,但流言蜚語或許尚有轉圜餘地;無法逆轉的實質性傷害豈不是更可怖嗎?
老侯爺聽了這回答,心裡頭悶海愁山就不必提了,小心翼翼地問道:“阿團往後,是想當個女將軍嗎?”
“啊?”阿團還沒考慮到職業規劃那麼長遠的事,茫然道:“女子也可以當將軍?”吐吐舌頭,道:“我才不要當將軍,瞧我爹,風吹日曬的,臉都糙成什麼樣兒了,眼角的褶子展平了抖一抖可以掉沙子了。”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說法?
老侯爺搖頭失笑,長吁了一口氣,不是就好啊,真要奔著女將軍去了,他……他說什麼也得把阿團的心思掐滅不可,掐得一點火星都不帶留的。
而後愁容滿面地跟阿團打商量:“德容言功,是女子立身的根本,多少都要會一點的,也不求你繡多好看的花,繡只水鴨子總成吧?再有琴棋書畫,那都是雅事,瞧你前頭幾個姐姐,學得多賣力啊。你大姐姐彈琴彈得可好了,連昌盛伯夫人都誇呢。”言下之意,是學好了於將來婚嫁上也有助力。
怎麼又是嫁人,我才五歲好嗎?五歲!
“我不嫁人!”阿團兩眼一扁,背過身去委委屈屈地指責道:“爺爺是不是不喜歡我了?這麼急著把我趕出門去?”
“爺爺怎麼會不喜歡阿團呢,爺爺最喜歡阿團了!”老侯爺忙摟過阿團哄勸:“不嫁就不嫁,爺爺養阿團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