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何來一成不變,總是要與時俱進才是!”
方靜玄聞言渾身一震,眸中露出異樣的神采,“與時俱進”這四個大字在他心中反覆叨唸著。方靜玄年少博覽群書,心中本就隱隱有所感悟,如今被北宮棣一語點醒。回味之後,他心底頓時生出了複雜的情感。
儒家講究“一字之師”,方靜玄不免對這個尚且小他幾歲的帝王生出一分敬重之情,但這敬意與感激中又夾雜著往日積累下的不喜與偏激,在他心底迴盪著。他不得不承認,北宮棣對治理天下達到的高度,早已超過了他所奉為知遇之恩的文熙帝。而這樣一個帝王,又會將大晉帶到那個方向,是否是大晉之福?
方靜玄耳畔隱隱響起了那一夜北宮棣藉著酒意吐露的心聲:“要讓大晉走在世界的前面。”他似乎窺見了北宮棣內心抱負的冰山一角,有些震動與激盪。
直到此刻,方靜玄才放下了往日的重重偏見,第一次對這位九五之尊正眼相待起來。
然而北宮棣未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起來,他也是在後世才悟透了這個道理。未曾料想方才的隻言片語似乎給方靜玄什麼契機,讓他領悟了一些事情,顯現出如此大的反應。北宮棣不由岔開話題,舉杯微微抿了一口茶,趁熱打鐵道:“明日既然沒有早朝,還請先生留下。朕這裡另有幾份文書,請先生指教。”
他拍了拍手掌,左常心領神會進殿遞上了一疊裝幀素簡的冊子。自從那次微服私訪之後,北宮棣便提他作了隨行太監,又和上一世一樣,升布寧為代司禮監太監。反正北宮棣用慣了這二人,也對他們瞭如指掌,不懼陰私。
“請先生過目指摘。”
這些文書自然是陳夏陽趁著辭行,一股腦兒塞給北宮棣的,此刻正好用來給北宮棣用做試金石,看一看方靜玄究竟值不值得‘國士無雙’的評價。自然,對其中種種北宮棣也是仔細揀擇了一下,除去了一些為了增加皇權而有礙於後續發展的策議,和不便給方靜玄看的帝王之疏。此刻上呈入了方靜玄手的,主要是課稅、教育和法令,以及北宮棣最為重視的軍事。
但這些東西,北宮棣不會一下子全部拿出來給方靜玄,自是一點一點,伺機而行的。
說來,上一世,陳夏陽一直跟在北宮棣身邊,直到乾寧二年天下甫定才致仕。現在陳夏陽驀然說要走,北宮棣頓時有些措手不及。
陳夏陽亦是怪人一個,他身旁並無妻子,不好女色。當初陳夏陽決定跟隨北宮棣的時候,北宮棣才十六歲。如今北宮棣當了皇帝,正要大肆封賞功臣,以陳夏陽第一謀臣的赫赫苦功,只怕封爵不在話下,他卻突然急流勇退。在北宮棣一番苦苦哀求下,陳夏陽才同意暫且掛一個‘太子太師’的名頭,在景心殿行走一二。這般看來,此人詭譎的很,他一不好權、二不好利,那他輔佐北宮棣又為了什麼?
其實對陳夏陽來說,這件看似匪夷所思之事的答案異常簡單,因為他輔弼北宮棣,既非為了任何日後的榮耀富貴,亦非流傳千古,而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展胸中抱負,不負平生所學——這恰恰概括了這位充滿神秘色彩之人複雜坎坷而精彩的一生。
因為上一世屠了方靜玄十族,北宮棣殺性頓起,將文熙舊臣或誅九族、或三族,各種瓜蔓抄連番而上,為史上的“文熙之變”抹上十分血色,直使得朝中一時間文人無聲。北宮棣心頭也發了狠,他偏不信要靠那些文熙舊臣才能完成文治武功的建樹,日後的乾寧盛世亦大半有了帝王好大喜功的影子。
北宮棣沿襲了文熙帝的一些制度,諸如把早朝定為隔日一次,早朝時,五品以下京官拜後退朝,五品以上的官員入殿奏表並設座位。此般施為,倒不是北宮棣像文熙帝那樣多麼“心懷仁義、體恤下臣”,而是源自實際的考慮。他記得很清楚,上一世早朝時候經常有幾個忠心耿耿的年邁老臣因為天氣暑寒與長時間的站立而暈在了朝殿上,事後少不了被御史參上一本“行舉不端”。而這些都是人才啊!北宮棣索性好事做到底,此舉卻又讓一些下臣大大歌頌了一番他的仁德之風。
沿襲之餘,北宮棣也緊鑼密鼓得籌措改革的事宜——要想把大晉從原來的歷史軌跡上拉過來,而不至於出現人亡革滅的悲劇,北宮棣就必須將目光放遠,潛移默化得改變一些根深蒂固的沉痾陋疾。
大凡政治,首要之務,便是經濟。大晉在三十年的休養生息之後,全國的經濟已經逐步復甦,在江南地區尤為明顯,但其活躍程度和規模,還遠遠比不上前朝盛況。由於大晉是自給自足的大河文明,主要以小農經濟為主,所以這經濟類的國策又可大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