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2 / 4)

“夠了!”他停下正在走動的身子,喝道。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只餘下他不緊不慢敲打桌面的聲音。後面的字他自然清楚至極。“多行佞幸,無視君臣之儀。臣乞陛下明察,可得誅之。其罪滔天,可列為後文有十,一則……”

他冷著眉,開口打破了這片寂靜,說出的話也讓群臣竊竊私語起來。

“方靜玄,你可有話要說?”

又是一個人影站了出來,不緊不慢,直直跪下,他行了一禮,輕輕卻又堅定得道:“臣無話可說。”

周圍的議論聲一下子加強,又陡然靜了下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目光似一直在方靜玄身上逡巡著,又道:“內閣諸臣可有異議?”

幾個人低下了頭顱。楊子榮多看了幾眼方靜玄,卻終是沒有站出隊來。

“諸愛卿尚有議否?”

沉默,一下子瀰漫在文華殿中,而又帶著一觸即發的緊張。終於,一個老人抬了抬眼皮,有些不穩得走了出來,跪啟道:“臣殷黯附邢御史議。”又有一人站了出來:“臣胡廣道附議。”眾卿呼啦啦走出席位,跪下大半,齊聲道:“臣等附議。”

餘下坐著的人皆沉默著,方靜玄跪在最前,看不清表情,身如松柏,官衣如凜。然而他終究是鬆動了,他伏跪下來,慢慢的。

“著人除方靜玄二品綬印,關入天牢。”

“……臣,靜玄領旨。”

陽光逐漸溜入這沉鬱的大殿,飛塵逐舞,待他目送方靜玄離開之時,入目便就是這麼一副極美的景象。深宮重鎖,紀月變換,詭辯莫測,誰可知之。

乾寧三年六月,北宮棣將方靜玄罷官,關入天牢待審,引發大晉政壇地震,岸谷之變。

暗無天日,不得翻身。大晉的天牢既沒有志怪小說中那般管理鬆散,可讓人隨意劫獄;也沒有詔獄那樣冤氣深重,血染上寸寸土地。這只是一處官方的監牢,用來關押窮兇極惡的罪人,或是朝堂之上政治鬥爭中自高高落下的失敗者。然而此處黑暗、壓抑,確實是這樣的,雖無刑拘,也無交談聲,卻讓人感到總有著沉甸甸的巨石壓在心間。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絕望:因為再沒有未來,或者說,漫長的時間容易被昏暗而沉悶的冰冷囚室切割成細碎的片段,然後時間的長短、歲月的變遷,將無意義,亦無起始。

方靜玄就在這樣的地方,靜靜得坐了三天。

他是一天一天數著過的,這三日來他的精神甚至都未曾出現崩潰或是扭曲,一眼望去仍是那般休休有容的鎮定氣度,然而許是潛移默化的,他在黑暗中想了許多,整個人也便就愈發冷寂與清醒。

第一日,他或許還曾盼望過一人的到來。然而維持了一個姿勢到第二日、第三日,他便安之若素了。或者說他終於有一種恍然大悟――就這樣結束了。他的抱負與努力將付諸流水,他的一切付出,或許也不過是一場笑話與繁夢,待夢醒時,也就像這般寒冷心底。方靜玄在這一瞬間想到了很多,包括他少年在江南坐鎮行醫的那段歲月,他弱冠時回到京師成為方家之主考取功名的時光,以及在某個正確的午後遇到正確的人,與她綰結秦晉、舉案齊眉……原來,的確有那麼多的記憶是溫暖的,非如某些熾烈,然是溫暖的。

逐漸的,他開始理解許多揚揚史冊中自高位跌下的臣工,心灰意冷也罷、大徹大悟也罷,或許尚未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所以他尚未心死,然而他的的確確是心寒了。

這確然是一種折磨。在悄無聲息之中,割去人的稜角與底線,直到把所有身在其中之人的目光抹去生機,變成與方靜玄初被押入,走入天牢時見過的一名倚牆而坐的犯人眼中一樣的麻木一片,餘下行屍走肉。

當方靜玄發現他已思及庭院中柿子樹上何時結了果時,他竟也啞然失笑:“半闕念舊恍惚時,黃髮垂髫一倏間。”

然而就在此刻,從遠處的走廊那頭,卻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一盞昏黃的油燈一點光亮緩緩的移近。方靜玄看著忽然被照亮的眼前的牆壁,他沒有站起來,而是面容沉靜,彷彿早已與世隔絕,心無外騖。

“《大晉律典》中:會審前押三日。今日正好是第三天,該不會是請我去了?”方靜玄看著囚室的牆壁,似乎在研究它上青苔的紋理,背對門口慢悠悠的道。

身後的牢門卻關上了,一盞油燈照亮了這個囚室,方靜玄等著來者的回答。隨著時光的偏移,來者卻依舊沉默著,在沉悶中他的身份對方靜玄來說,忽然變得呼之欲出。

方靜玄冷笑了一聲,起身,直直跪下行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頁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kanshuwo.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