訝與奇妙的感受。官場中人誰不想高步通衢,卻讓他碰見劉縝這般品性之人,不知這樣於他是福是禍。
姚稟秋退任一事,北宮棣與他俱不意外,北宮棣更是早早做了準備。只是王善推拒確實是有些突如其來,打亂了北宮棣的計劃。帝王之道,首在平衡。這平衡不僅僅是朝堂上文武並駕齊驅,南北派系並重,不可偏廢,連小如內閣中人的權位亦必須平衡。
本來王善、劉縝、楊子榮三人雖俱任職從三品六部侍郎,但楊子榮與皇帝更為親近,話語權也更重,故而他銜領的兵部尚書在三人中排最末。
而劉縝所在的吏部則是六部魁首,此般便與楊子榮勉強平衡起來。無論將戶部尚書之位給楊子榮,或是劉縝,都會撬動平衡,不由得北宮棣與方靜玄不傷腦筋。
只是方才下朝後,在景心殿他聽北宮棣的意思,似乎已經有所決斷的樣子。
遠在京師另一頭的一座府邸內,年屆花甲的主人正看著手中的一封信件,眉頭微皺,一副思慮的樣子。這個貌不驚人的老者叫做何岱青。
自景洪十年起,何岱青在吏部尚書的位置上幹了二十二年,深諳官場之道,揣摩人心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此刻,他看著手中的信紙,臉色卻少見的露出了一絲猶疑。
信上的字不多,只是約他今日前往城南的一座酒樓中“一敘舊情”,讓何岱青產生了忌諱的,恰恰是信上曖昧不清的言語中,提到了“雲錦山莊”四個字。
這“雲錦山莊”並非是一座確有其實的山莊,而是一個涼州組織代稱。兩個月前,涼州月雁鎮一夜間被屠戮一空,數千鎮民慘死,唯一的線索便是一塊遺留下的刻著“雲錦山莊”四字的令牌。這件事在涼州州牧調查無果之下,報向了京中。這般驚天動地的大案立刻受到重視,大理寺肱卿元崇安便被派往涼州,調查此事。
想到元崇安,何岱青不由得想起了朝中的一件趣聞。據說離京之後,同為大學士的元崇安一直與摯友白瑞保持通訊,幾乎每隔幾日便往來一封。他們每一封的信上內容並不是政事,而是和詩——如今為止元白二人已然和了二十餘首詩,而還且沒有停下來的勢頭。
朝中官員們見到左都御史白瑞的問候,已然變成了“今日元大人之詩壓了何平仄?”倒也不失為一件雅事。
不過按理說,涼州與京師相隔數千裡,即使“雲錦山莊”有什麼事,也牽連不到何岱青,這也確實令何岱青有些摸不著頭腦。
自他為官這幾十年來,的確得罪過不少人,倘若對方藉此要挾,將汙水潑到他頭上,何岱青即使自忱“清者自清”,也是頗有些忌憚的。畢竟六部之首的吏部對五品及以下的官員有著考核、任免的權利,牽扯到廣泛的利益,何岱青小心翼翼得走到現在,也不願在陰溝裡翻了船。
晉朝的文武官制中,一品的三公、三孤、兵馬大元帥是加官無權,二品的太子三公、太子三孤、柱國、奉國、安國三大將軍不理朝政,亦同加官。真正在中央的掌權的便是三品六部尚書,而算起來,五品及以下,幾乎就包括了大晉大部分的官員。由此可見,吏部彪炳權重到何等地步。
而何岱青雖素來以“言行誠篤”為皇帝所喜,深的倚重,但沉浮宦海多年的他怎麼可能真的毫無心機。此刻,何岱青放下了手中書信,臉上漸漸變得堅定起來,似乎做下了什麼決定。
“樂棋,隨我出門一趟。”
何岱青怎麼也沒想到,這次離開竟會是他此生最後一次邁出府門。
乾寧八年夏,吏部尚書何岱青遇刺身亡,帝震怒,下令徹查此事。並下詔,兵部侍郎楊子榮任戶部尚書,吏部侍郎劉縝升吏部尚書。
北宮棣知道何岱青遇害,其屍體半夜在城南被發現的時候,已是次日清晨。上一世別說有人刺殺當朝三品大員,就是“雲錦山莊”之事,也是根本未曾耳聞。接二連三的意外事件,令北宮棣頗認識到了一番“蝴蝶效應”的威力。
廠衛滲透下,北宮棣知道一些超出常人瞭解的內容。涼州這個“雲錦山莊”打著商人旗號,卻行著謀逆之事。只是涼州畢竟地處偏遠,北宮棣力所不及,便將元崇安派遣去明察暗訪。
但兩件事相較之下,何岱青遇刺之事造成的惡性影響更加嚴重。是什麼樣的人,或是勢力,竟然敢在京師對朝中重臣下手,而事先在眼線密佈的京師卻未被察覺絲毫。
伸手揉了揉隱隱發脹的太陽穴,北宮棣愈發感到頭疼起來。不過禍福相依,這般倒是全了他的平衡之策,但失去了一個昔日兢兢業業,上一世病死任上的好官,北宮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