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有一公子啊,有一愚笨書童,兩人負篋曳屣途于山間。有一日雨後初晴,書童便收束竹傘,上懸一包袱。不多時,一個趔趄,包袱掉了,他哎喲一聲,驚叫道:‘公子,落地了!’”公子有模有樣,捏鼻尖聲叫道。江夜覺著有趣,笑將追問,“然後耶?”
“你且親我一下再言。”公子邪邪一笑,點了點自己嘴唇。
江夜嗔目,抬頭便親將上去,極近間瞥見公子雙目灼灼如英,眼中愛意汩汩,不由得意壞心,小細牙齒咬將上去。這蜜糖之中的蜂蟄,驚得公子“哎喲”起開,雙目含幽怨婦般看江夜,江夜卻似那沒心肺的孩子,徑自笑一個不住。
公子不與他一般計較,不理會他這小兒郎稚子戲,信守承諾開口道:“公子大怒,抬起摺扇拍於書童額上,怫然道:‘當說‘及第’!焉能是‘落第’?”
江夜大笑,言:“當是如此,該當避諱。”卻又目視公子,眼露疑惑懷想,道:“恍惚中,卻又覺著此情此景,甚是熟悉……在何處耶?”
公子輕輕一曬,未曾提點,三年前,他便一扇敲於某人頭上,罵道:“無知兒郎!此番再不出城……”當時只當他是孌童,是書童,卻未曾想有一日,會愛之如珍似寶,含口中怕化,藏手中怕落!
公子輕環江夜於胸前,又嘻笑道:“書童知錯,忙忙點頭,將兩物什捆將在一起,興沖沖對那公子道:‘公子,此番永不及第耶!”
江夜一愣,忽的捶床大笑,淚凝於睫,喘息不定。
公子亦笑道:“得車馬載馳,門房駕馬,你當不會落第耶!”
江夜嘴角翹起,偏頭笑問:“若不幸落第該如何?”
公子慨然回道:“有何大礙?你且隨我轉徙天下,夜夜暖床罷。便是本少爺將來經營敗北,一窮二白終日乞討,偶然捕得一跳蚤,亦將與你分而食之也哉!”
江夜冷哼一聲,白眼以對,不再理會。
他自不會有那一日,十四年鴻家嫡子,得大儒之父親自教導,便不是神童,此番更兼三年寒窗,亦自信不會落第耶!
江夜心中有一事,從未曾說與公子聽,然公子卻也似全然忘卻一般,並未問起。
他緣何要爭得狀元?
四年前,家破人亡時,他日日渴求尋一人殺了那昏聵皇帝,然深宮窈然森嚴,無跡可尋。
三年前,被迫買入醉紅顏,他雖厭惡屈辱,亦曾想過以身伺虎,伺機擊殺。
與公子結緣,偶得科舉時機,他知自己手中無一證據可證清白,貿貿然陳情於帝上,無異於自投羅網。若是如荊軻一般,以圖窮匕見之隱匿法,卻是可以一試……然,無論兩者中誰,皆會累及公子一家,誤陽家一族,此亦絕非他所願。
兩年前,公子與他安居於春江花月夜,倆人若平常夫妻一般恩愛,然公子行商,不免奔波,數月不歸家。於時,他每日翹首以盼的,便是他歸來之日。仇恨,卻似昨日黃花。
數月前,公子遭賊寇欺侮,身受重傷,性命垂危,他咬牙切齒,不敢溢淚。公子之性命似藏於他雙眸中,便是眼眶酸澀將裂欲炸,亦不敢落哪怕一滴眼淚。於時,他只願公子性命無虞,願以身替之,仇恨只如雲煙,消散青天中。
此時此刻,似許多個這般閒暇娛時,輕倚公子於旁,耳中聽得馬蹄達達趕往京城,江夜便會忽而靜將下來,明知數月後將有會試,卻似全然不在意了,若死水一般,未有一絲波瀾,不曾期盼,亦不曾煩憂……甚至……
“夜兒,當真不理我耶?”公子卻道他正撒嬌彆扭,小聲討好疑問。
江夜心中嘆道:若情勢急迫,便忘卻舊愁,中第奪魁,為公子掙得榮耀,便隨他一道,浪跡天涯罷。
“夜兒……好夜兒……”公子雙手緊環他腰肢,一隻手摸將上來,解開他衣帶,如蛇遊走般靈巧探進。大手將欲愈加放肆之時,江夜自解了衣帶,棄之於地,轉首使眼色,嗔視公子。
“夜、夜兒?”公子猶然未敢相信,此事、此事不正是……□□?
江夜耳根通紅,見公子只是目瞪口呆若木雞像,更覺羞愧,彎腰便要拾起衣服。公子這才恍然大悟般撲將上去……
“輕些,疼疼……”
……
此事只關風與月,赴罷巫山興雲雨。
十一月,公子與江夜居於京城南郊。
倆人一路由南及北,自暖而寒,京城內外,朔風呼將而過,如刀似劍噌噌劃過臉頰。比之於江南地區,此地甚是嚴寒,南方舉子、商客、販夫皆大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