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雙手扶了皓兒起來,悄然回府去了。
宇文皓呆立在那,目送他蒼老背影,心裡念著:“此生孽緣終要一一了斷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是一刻夜晚時分,朱雀街上,家家閉戶,犬吠不聞,兩騎並排行來,不緩不急。
周宗銘不覺擔心,扭頭看看身側白馬上的宇文皓,一身舊時男裝打扮,胸前紅繩掛著荷包,魂魄不在,輕喚了她兩聲,這人才受了驚,回了神。
皓兒只覺失禮,笑道:“讓宗銘見笑了。”
宗銘看她沒失了心神,才緩口氣道:“今夜你回老宅,密會明家各房長輩與大掌櫃,把明家產業盡數分了也罷了,何必又單留我一份,我自然不是明家的人,白拿了手軟。”
宇文皓見他客氣見外,責道:“與我說這些,多個無趣。沒有你,明家早垮了。幾家錢莊當鋪不過了表我感激之情。你不必多想。”
又與他說道:“二哥可知,月兒有孕了,大哥陪著她養胎,我便沒讓他跟著來南溟,好生伺候媳婦罷。”
宗銘開懷一笑,“大哥最有福氣。”
又給阿皓擠眉弄眼,狹笑道:“誒,阿皓,當年我若真剝了你衣裳,拆穿了你女兒身,指不定現下咱倆兒女成群了。”
玩鬧之言讓宇文皓羞得臉紅,舉起劍柄便要砸他,唬得宗銘求饒。
又是一會兒,路經一片瓦礫之地,定眼看去,才知這荒涼茅草之所,卻是當年明家府邸,大火之後,無人收拾打理,荒廢可憐。
宇文皓傷感下馬,宗銘陪著她往荒宅深處走去。風聲吹過,嗚咽作響,冤魂一般,令人竦慄。
宇文皓淒涼言道:“興盛百年,終不過荒草一地。枉費心機,卻落個身死家滅。有何意思?不如都去了,化成煙魂,再沒了牽掛,還自己個自由之身,才是最好。”
這時不見她哭,竟冷笑一聲,晃悠悠孤魂一樣,抬腿走了。
宗銘聽這悲讖之言,蕭索之影,實在不吉,暗自擔憂,難不成她生了離世之意?!
他心急著趕上去,那阿皓卻上馬策鞭,飛似的回了宮廷。
時辰近子夜,宮殿樓宇間,冷光月霞下,宇文皓了無睡意,穿著一身白緞繡龍的寢袍出了寢殿,扶著玉石欄杆,玉手之中又是荷包,因常年攥著,那荷包顏色不如先前豔麗,穗子也脫了幾條絲,開啟來看,結髮倒仍光鮮如新。夜風乍起,龍袍飛飄,宛若仙子遁升,孤絕美麗。
段永寧從殿閣廊柱中走出來,腳步輕巧,卻沒躲過宇文皓的耳朵。阿皓回魂轉眼看去,竟是故人,目迎寧兒走近,看她亦是憔悴凌弱了許多,“是你……”
永寧自愧當年之事,含笑慚言道:“你還……怪我嗎?”
皓兒淺淺笑道:“都是我自己多情造孽,怪得了誰?”
寧兒與她並立玉臺上,望著月色,痴痴言道:“又快端午節了。那年若不是你為節後謝恩進宮,我也遇不到你;若不遇著你,也不會有絕情湖畔之約。”寥寥數語勾起無盡回憶。
宇文皓滿目思念的接道:“若不是湖畔之約,我也遇不到凡兒,哪能蒙她這番情痴愛意,讓我終生不悔……”
永寧淚眼婆娑,“若當年你早告我實情,你怎知我不會像她那樣摯愛於你?”
宇文皓心尖收緊,訝異著,“難道……你到如今還……”
永寧截住她的話,淚星閃爍的凝視她,“你只道你多情,豈不知多情之人無情起來更是傷人,不如無情的好,不必苦於世俗沉淪,愛恨情仇。”
又吟道:“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宇文皓俯首看去月色下她倆蕭條瘦影,感傷對道:“人生如夢亦如幻,緣生緣滅還自在。”
永寧笑笑看她,又痴言一語,“終究還是你,可做我知音……”
宇文皓無言以對,彼此沉默,看著她提起紗裙,步履輕輕,悄然而去,影子拉成無限幽思……
北鍖明德女帝迴鑾洛陽之日,亦是懿德皇后墓竣成之時。暗衛宮婢隨侍之下,宇文皓御臨皇后墓冢祭奠。
斷崖山,險峻依然,平頂上,當年慘烈情景已然不見,悽悽芳草,朵朵花香,墓冢便位於崖頂一旁丈地不遠,青磚砌頂,圓形大墓,肅穆莊重,按女帝旨意,碩大墓碑上只雕刻“北鍖懿德皇后墓”幾字而已。
女帝釋然道:“若把年月諱名都刻上,豈不是料定凡兒真死了,不如這樣,能給人留個貪念也好。”
宇文皓絕然矗立於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