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當地立著的雪地紅梅鏤雕大屏風,見黛玉正從暖榻上起身,手裡還拿著帕子在擦眼淚。
“這麼冷的天姐姐怎麼過來了,姐姐快坐,紫鵑倒熱茶。”黛玉連聲吩咐,又將自己常用的銅絲掐琺琅荷塘蓮紋海棠式小手爐塞入她手裡。
青筠從善如流的接了手爐,一面坐下一面看她略微發紅的眼睛,問道:“聽說賈家來人報喪了?恍惚聽丫頭說了一嘴,也沒清到底是誰。”
黛玉聞言眼眶又溼潤了,忍著傷心緩緩說道:“是東府裡的小蓉大奶奶,才十九歲的年紀,雖說她近年來一直病著不見好,卻也不曾惡化,甚至前些時候聽說得了個好大夫,已是好些了,哪裡知道……”
“妹妹喜歡她?”青筠知道黛玉心思敏感,是真正的傷風悲秋的性情,所以見她傷心也拿不準根由。
黛玉聽了一笑,笑容裡又難掩傷感和讚賞:“說起她來,賈家上下就沒有不喜歡的,生的好,性子又好,又懂詩文會說話,真是千百個人裡挑不出一個來。雖說比我大幾歲,又矮一輩,但她溫柔和順,姊妹們也都喜歡和她相處的。你瞧鳳姐姐那樣厲害的人,卻是和她最親密呢,可見她確實是個惹人疼的。老天也太不公平,這樣好的人卻這樣短命。”
“聽你一說,倒是遺憾沒能見過她。”林青筠專程趕過來,當然不會為個沒見過面的人傷感,她是想到秦可卿之死所帶來的後續效應,一時沒忍住心慌了。
要說她這輩子實在沒什麼宏圖野心,能得個健康身體重來一回已是上蒼眷愛了,她只想林家父女一輩子平安喜樂,報了恩。然而秦可卿一死,元春封妃,賈家必然再度崛起,而那時林如海肯定也得了新調令,賈母焉能不再起心思?若是利用賈元春做些什麼,後悔可就晚了。即便如此,她又不能直接和林如海說,說到底身份所限,一個姑娘家哪裡能議論什麼定親嫁人的話。
黛玉收了眼淚,命卷碧取來賬冊,道:“說來小容媳婦是晚輩,咱們家倒不必特意過去,準備些祭儀命管家去一趟罷了。”
“這是正理。”嘴裡這麼說,林青筠卻深知這場喪禮不尋常,倒是能趁此和林如海說一說。
忽而想起料理喪禮的乃是王熙鳳,又憶起其在原著中做的那些事,實在令人又愛又恨又悲又嘆。估計王熙鳳真正放開膽子謀奪錢勢,正是從秦可卿喪禮之後才開始,青筠有心阻攔,實在是因喜歡王熙鳳,不願她落得原著中那般眾叛親離慘死的命運,可她又能做什麼?
黛玉選好祭儀命人去吩咐辦理,抬頭見她雙眉深鎖似有困惑,不由得疑惑:“姐姐想什麼呢?莫不是有什麼難解之事?”
青筠遲疑了一下,與她說道:“我在想璉二奶奶。”
“鳳姐姐?鳳姐姐怎麼了?”黛玉更茫然。
張了張嘴,終究笑著搖頭。這會兒事兒剛出,王熙鳳還沒接手東府的事呢,她能怎麼說?只是想到幾天後在饅頭庵替尼姑淨虛了結的那樁事,心頭沉甸甸的,兩條人命啊。
眸光一閃,她想到一個人——寶玉!
在世人眼裡,賈寶玉絕對是個紈袴膏粱,哪怕在賈家人眼裡,寶玉也只會在姊妹堆裡胡鬧,但不可否認,寶玉身上有著許多世人都沒有的好處。寶玉將女兒看的很重,認為女兒是水做的骨肉,就該被人疼惜愛護,又因骨子裡對封建守舊的叛逆,讚賞為情為愛的人,若知曉了那等故事,必定會感動。雖說寶玉行動力幾乎沒有,但這事兒不必他特意做什麼,只要他張嘴說說。
“我忽然想起一個故事,妹妹想不想聽聽?”
“什麼故事?”黛玉眼睛一亮,以往聽過青筠講了不少故事,都十分有趣。
“這倒是個真事兒,我也是無意間在外聽人說的。”接著青筠就講起淨虛口中的那個故事。“長安府有個張姓財主,他家有個女兒名金哥,定給了原長安守備家的公子。原本算是樁好親事,誰知一日去廟裡上香,卻被長安城太爺家的李衙內給瞧見了,一眼相中,定要娶其為妻。”
未曾講完黛玉已是皺眉出聲:“好沒道理,好好兒的姑娘家去廟裡上香,如何就被外男給瞧見了?張家好歹是大財主,姑娘身邊跟著的丫頭婆子都不少,去廟裡時定是要提前準備的,萬不該發生這等事情。”
確實,貧民之家沒這些講究,然但凡有些家資都將女兒養的矜貴,哪裡能輕易讓外男瞧去一點半點。有些家世的會將寺廟清場,沒能耐的,姑娘家也帷帽不離,前後圍擁。
青筠笑道:“妹妹說的很是,那家廟是個尼姑庵,外男出入更該仔細才是,如何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