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景白夢卻嘆了一口氣,說道:“便當是我的錯,也無所謂了。”
然後她轉過了頭,不欲再和他多說。
蘇聽風對於兩人的恩怨卻只是隨意地圍觀了一下,並不十分關心。
差不多有了四十八個小時之後,毒素分析成功。蘇聽風剛鬆了一口氣,結果發現,藥物配置又開始了一個七十二小時的讀條時間。
景白夢站在旁邊,神情緊張,問道:“如何?”
蘇聽風只是一時分神,沒能立刻回覆她,結果景白夢就露出了頗有幾分絕望的神色。
蘇聽風這才開口說道:“毒性分析得差不多了,解藥配置還需要幾天時間?”
景白夢問道:“能解?”
蘇聽風看著她那期待又不安的神色,終於還是選擇了給一個肯定的答案,說道:“配方可能不能一次配置成功,但肯定能解。”
景白夢頓時沒有了聲音。
蘇聽風覺得奇怪,側頭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只是這一瞬間,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蘇聽風愣了一愣,才有些猶豫地說道:“……不是說能解了嗎,為什麼還哭成這樣?”
景白夢卻一邊哭一邊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說道:“我這是喜極而泣。”
等到蘇聽風把毒素地資料傳輸到醫藥箱之中,然後在藥箱裡調製好需要的材料和資料,景白夢再一次突然開口,說道:“聽風,我已經決定了。”
蘇聽風抬起頭來,有些疑問地看著她,等著她說出自己的“決定”。
景白夢臉上還帶著淚意,語氣卻十分堅定,開口說道:“等這次的事情解決,我就跟雲瑾一起走。回京城也好,只要他還願意帶我走,我就跟他走。”
聽到這一句,蘇聽風這次倒是真的小小意外了一下。
他問道:“你不擔心回到京城會面對別人的流言蜚語了嗎?”
景白夢微微一笑,說道:“其實我怕的從來也不是流言蜚語。從我有記憶以來,那些流言蜚語就從來沒有停止過,我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我怕的,是別的東西。”
“紅顏終有白髮時,情深愛重難長久……我名聲已然狼藉,就算是姑姑姑父也必然不會喜我。我曾想過,就算有人愛慕我,我現時容顏還在,他們自然會對我多些容忍與維護,但等我容顏不再,或者深情冷卻,到了那時,誰知道他會不會幡然醒悟,想起了我名聲狼藉,厭憎於我?”
她的聲音帶了些許落寞,說道:“到那個時候,我還會剩下什麼?”
蘇聽風聽了,稍微思索了一下,開口說道:“若你容顏老去,對方就由愛生厭,那麼不管你有沒有好名聲,他都會生厭,計較名聲又有何用?”
景白夢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是此間人,或許不懂吧。對這塵世間的女子來說,名聲即是囚禁我等的枷鎖,也是庇護我們的屋樑。所以才有俗語說‘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以德事人者,德深而愛重’。若我有好聲名,也未必能得丈夫之愛重,但是卻能令他‘不得不愛重’。”
蘇聽風確是不懂。他十分不明白,這樣互相算計,互相牽制著生活的日子,對一個人來說有樂趣嗎?不覺得疲憊嗎?
但是景白夢卻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其實現在蘇聽風還覺得,景白夢能留在薄情宮,雖則有些逃避的意思,未必不是一種隱居世外,自建桃源的閒適。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不怕了呢?”
景白夢露出一個蒼白卻又釋然的笑容,說道:“若雲瑾明日就會死去,我又為何還要去在乎他十年後會不會辜負我呢?”
蘇聽風愣住。
她對蘇聽風嫣然一笑,然後走到了床前,伸出手,與夏雲瑾略有些涼意的手掌十指交握,然後傾□,把額頭貼向了夏雲瑾略有些蒼白的額頭上。
她的聲音溫柔,輕輕說道:“雲瑾,你要快點醒過來,你要整個人好好的。到時候,只要你還願意,天涯海角,表姐都陪你去。”
“就算有一天,你厭惡表姐了,也沒有關係。”景白夢的手掌帶著些微地顫抖,開口說道,“你為我做了很多事情,表姐也願意……為你冒這一次的險。即使最後滄海桑田,我都不會怨你。”
景白夢的手指冰涼,但是隨著這一句句話說出了口,彷彿決心也開始慢慢定了下來,沒有了之前的可怕。
蘇聽風看著她的樣子,突然覺得常素臣,景白夢,夏雲瑾這三個表親兄弟姐妹之間,說不定也有某處非常相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