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那個自己是何其可惡,從來沒想過,遭受那樣對待的她只會更加痛苦。可是她從來都死死忍著眼淚,絕不肯在人前哭出來。有時候我也會反省,覺得心虛,覺得愧疚。”
“所以我一次一次告訴自己,她那麼醜,我如果娶了她可是吃了很大的虧。”沈泊遠臉上帶著幾許懷念,慢慢開口說道,“後來又過了好些年,我已經二十二,她也已經十八。我依舊未娶,她估計也嫁不出去。那時我想,她除了嫁我,還能嫁給誰呢?”
蘇聽風突然開口問道:“如果她還是那付模樣,然後嫁給了你,你會待她好嗎?”
沈泊遠頓時愣住,他停在那裡,安靜了很久,才猶如靈魂出竅一般,瞳孔失焦,語氣茫然地開口說道:“我也不知道。”
他終是沒有辦法違心地說,他會善待景白夢。
蘇聽風嘆了一口氣。
其實從沈泊遠未曾受傷的這半面看去,這個青年是極為俊美的。他家世也好,人才亦可算優秀,然而就是這份由身份家世與天賦而塑造成的高傲,讓他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沈泊遠捂住了臉。
他曾經覺得,景白夢的選擇是錯誤的。她逃出了京城,讓自己遭遇了不幸,那是因為她被對自己的怨恨和偏見矇蔽了雙眼。
但是,那真是錯誤的嗎?
如果那年的景白夢,沒有變美貌,而嫁給了那年的沈泊遠,她會得到幸福嗎?
沈泊遠這才發現,也許真正被偏見矇蔽了眼睛的人,並不是沈白夢。
52卷一卌六舊夢已死
“是我錯了嗎?”沈泊遠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蘇聽風重新把書拿了起來;決定還是不打擾沈泊遠自我反省了。
沈泊遠卻不放過他,繼續問道:“你覺得……白夢嫁給我,會比現在過得更糟糕嗎?”
他不是心理諮詢師啊。
蘇聽風無奈地再次把書放下來;開口說道:“白夢如果現在過得不開心;肯定是她自己的選擇造成的。如果她嫁給你了過得不開心,那八成是被你害的……你覺得這兩個結果,哪個比較能夠接受一點?”
沈泊遠頓時語塞。
蘇聽風想了想;開口問道:“你幹嘛對景白夢念念不忘?這世界上也未必就沒有其他比她倔強好強的女孩子了。”
沈泊遠說道:“我並不是特別喜歡倔強好強的女孩子。”
“你只是失去了,所以才耿耿於懷。”有個女聲接在了他的話後面;說了下去。
蘇聽風抬起頭;看到了拿著食盒進來的景白夢。
沈泊遠說道:“你怎麼能這麼說?”
“因為那就是事實。”景白夢十分專斷地說道,“我從來不相信;對一個人的感情;是可以‘恍然大悟’的。”
這話倒也沒說錯。蘇聽風想。
沈泊遠說道:“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我喜歡你是因為恍然大悟。”
景白夢彷彿只是陳述一個事實一般,語氣平白地說道:“那天看見傷勢痊癒的我,你的表情完全和以前不一樣……我都記得。”
“那也是因為……我並不知道那個是你。”
“難道知道了會有什麼不同嗎?”景白夢不以為然。
事實上,知道了當然會有不同。看見美貌女子而發出讚歎,和看到一向醜陋的未婚妻變得美貌,其中的感情是絕不會相同的吧?
沈泊遠說道:“反正,不管我說什麼話,你都不會相信我。”
景白夢愣了一愣,語氣也稍微低落了下來,說道:“我就是不能相信,一個會把朝夕相處十餘年的丫頭趕走,逼得她去死的男人。”
沈泊遠愣了一愣,然後突然問道:“你說的是誰?”
“霜紅。”景白夢抬起頭,眼神銳利地望著他,問道,“你還記得她的模樣嗎?”
沈泊遠看著她的眼神,彷彿從來不認識景白夢一樣,說道:“我以為你不會在乎一個丫頭的死活。你以為那是誰的原因!?”
“哦?你想說她心心念念記在心頭的人是我?”
沈泊遠被她嗆住,半晌,才說道:“景白夢!?你有沒有良心!?”
那一天夜,霜紅的死訊傳來,他半夜被驚醒,在霜露之中站在大半個夜晚,可是仍然願意頂著一張蒼白的臉,去到景府告訴景白夢,他把所有丫頭都驅散了……
那不是因為他對霜紅之死不怨,不恨,不悔,不自責……那只是因為他實在不想失去景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