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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孩子分明活到了現在,他也殘喘到了如今,枯老、腐朽、無能為力。而那個他一心要殺的孩子,帶著年輕的希望驕傲地挺拔著。

“林沫……”他悄聲對皇帝道,“你若真想抬舉他,不用管朕了。”

第248章

要抬舉林沫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當年得防著父皇發覺,現在老聖人鬆口了;還得防著兒子嫉恨。他和太上皇一起往下頭看;人頭攢動;賜菜的小太監已然弓著身子回來了,底下熱鬧得很,觥籌交錯,樂聲沸騰;他也分辨不出哪個是他錯過了二十年的兒子。

但實際上;太上皇眾目睽睽之下賞了一碗菜,就算沒宣揚,也早已叫人注意了去。只是皇上聖壽宴上的,自然都是有眼力的;就算察覺了;也不曾交頭接耳,不過心裡難免有些嘀咕。在大多數人看來,這是一個老人在向自己的兒子求饒——太上皇再要面子,也到了這樣的時候了。衰老使他變得固執,一意孤行和自以為是叫他的晚年整個成了一筆糊塗賬。父皇的英明神武和兒子的果決凌厲讓他在史書上地位尤其尷尬。然而他自己卻昏老得甚至無法察覺這一點。

然而也到了時候了。

自從御醫告訴他他最迷信的道士給他配的所謂靈丹妙藥裡頭含了福壽膏以後,他整個人就頹了下來。自己似乎也明白了時日不多,竟在最後變得寬厚起來了。

不過別人不議論,不代表林沫自己覺得好受。離他最近的是河北按察使左放,他按例回京敘職,正巧趕上皇帝大壽,算是幸運得很。不過他卻有另一重身份——水溶庶姐明嶽縣君的夫婿。林沫同水溶的事兒倒也沒刻意避著人,只是也沒臉皮四處宣揚。蘇放比水溶還要年長十餘歲,雖是平級,然而看向林沫的目光不知為何就帶上了長輩審視的意味。好在林沫不管心裡如何想,麵皮上是不動聲色的,就是受了太上皇賜下的一盤子菜,也不過是躬身謝恩,還輕聲謝過了小太監。一言一行恭恭敬敬的,彷彿真就只是受了一碗簡單的菜而已。

蘇放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他的長子也只比林沫小一輪而已,因而總覺得這個近年來大出風頭的年輕侯爺有些毛躁。尤其他的每一次名揚天下都表示著一方權貴的落馬,最近更是趕著皇帝聖壽把明麗公主都折騰下來了。就算初生牛犢不怕虎,他也過了不知者無畏的時候了。因而聽說小舅子和這位有那麼些糾纏的時候,他心裡很是不悅了一番。然而就如同明嶽縣君所說,水溶是北靜王府的主人,他這個姐夫到了小舅子面前還得恭恭敬敬地叫聲王爺呢,管天管地也沒法子管王爺的交際。太妃還健在呢!

這就是林沫不大喜歡這些有些年紀的老貴族的緣故了——他們總覺得自己跟親戚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絡,牽一髮動全身那種。成天覺得親戚家有什麼事自己非得管一管,折騰得自己同旁人都沒什麼好日子過。不過雖然嘴上這麼硬,他還真沒什麼膽量同蘇放說些什麼。

這算什麼呢?他心裡只覺得好笑。因為同靜瑢兄弟兩個一向是同窗,打小便一起打鬧的緣故,他從未有過在大舅子小舅子尷尬的場景,這回可真是察覺到了尷尬。

好在這場合,蘇放也是要體面的人,就算帶著探究的目光時常掃過來,也立時就撤走,深怕別人察覺出什麼端倪來。

林沫被這種見丈母孃似的煎熬感折磨了一陣子,心裡也想開了。別說這位蘇大人不過與他平級,便是再高上一等,他也沒必要怵他。這麼些年來,只有進京述職的外官怕他林沫的份。連張鑫這種聲名遠揚的酷吏都說:“我的名字只能嚇唬嚇唬不肯聽話的小孩子,林侍郎卻能叫滿朝文武寢食難安。”

“待得百官不懼林侯之時,大約就真的是‘文不貪財,武不怕死’了。”

說真的,林沫還管不了武將怕死,他能管的,也不過是士子愛財。

“承張大人吉言。”林沫竟是絲毫不矜持地擔下了這句話。

張鑫這話確實是吉利——他直截了當地忽略了林沫中途有什麼不測落了勢、百官不再懼怕他的可能。

酒過三巡,群臣再度起身下跪,恭祝陛下福壽安康。由諸位親王起,按品級一一排好,行禮說吉祥話兒。都是禮部按規矩安排好了的位置,賀的祝詞更是翰林院的手筆,熱鬧得叫人忘了前不久皇家剛冒出來的幾件醜事。

前頭開始見禮了,後宮的酒戲也停了半晌,皇帝早間已受過宮妃、皇孫的禮,便急匆匆地去了前庭,后妃們為了這一日無不花盡了心思,想出了不少新鮮玩意兒,可惜駙馬案、雙王案一出,這些漂亮、新奇的賀禮便再也送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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